欲破重生

一百六十九章 反水


    执素的双颊仍然红肿着,她却默默地跪在地上思索着,有些恍惚,似乎对八王永彰的话充耳不闻。******$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突然,她就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说:“我说,我说……我全都照实说。”她将“照实”两个字咬得极重。
    接着她重新挺起身来,冷然望着柔雅。柔雅也似乎知道她心中作了什么决定,毫不犹豫地与她对视。两人视线相遇,似乎能够迸出火花来。
    “昨日晚间,太皇太后的生辰宴散去之后,阿玖身有不适,扶枢被派到御花园去盯着撤席的事宜,因此县主身边,就只有我一人。”
    “县主突然叫我准备了一件带风帽的长斗篷,到御花园背后的清音阁下面,接一个人过来。我依言去了清音阁,在清音阁后进的一间小屋里见到了县主要找的人,随后将他带来羲和宫。”
    “到了羲和宫之后,县主就将我留在外殿,说要召那男子进殿问话。我见那男子生得修长健硕,生怕县主有失,想进内殿相陪,可是被县主拒绝了,令我在外殿守候,不许任何人进殿——”
    “然后,然后……”执素说到这里,就吞吞吐吐再也说不下去了。可是偏偏她欲言又止地恰到好处,令人忍不住遐想。殿中众人便神色各异——文衍登时便黑了脸,永彰一脸的尴尬,而李银笙却仍然专心地看着她的指甲上涂抹的朱红色蔻丹,突然冒出一句“然后呢?——”
    执素嗫嚅了一阵,终于说:“后来之事,奴婢没有亲见,但是因为奴婢守在外殿,曾经听过内殿中传来琴曲之声,还有说笑之声,直至深夜。后来,后来便再无声息。奴婢一清早起来的时候,只见到县主一人出门。”
    永彰“霍”地起身,对文衍拱一拱手,说:“皇上,这是有损皇家体面的大事,定要察明典刑呀!”
    小皇帝的面孔绷得紧紧的,但见永彰如此说,还是开了口:“刚才这名奴婢曾经就蜡丸一事欺瞒朕,八王想必还记得。焉知这贱婢不是在巧言令色。钩织诬陷?朕不信她说的。”
    执素这时突然膝行两步上前,重重地叩首道:“皇上,奴婢刚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因县主平日里待奴婢宽和,因此才帮她隐瞒,奴婢怎知,县主实是利用了奴婢的好心!”她说着又“砰砰”几声,连连磕了好几个头下去。额上一片红肿。执素说:“皇上刚才已经责罚了,因此奴婢再不敢帮县主扯谎。”
    永彰慢慢地说:“那你可敢起誓,你刚才所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全无半点虚言?”
    执素咽了一口口水,举起手,艰难地道:“奴婢以全家的身家性命起誓。如果奴婢刚才所说昨夜之事,有半点虚言,就令执素全家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她已经被逼到极限,索性豪赌一场,这句誓言说得既重且绝。这个时空中的人将誓言看得很重,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以全家的名义立誓。执素这么一说。殿中的气氛又严肃了几分。
    李银笙突然“噗嗤”一笑,道:“又不止这一个人证——”她看着执素。“若我们全盘信了这宫女的话,想必柔雅县主也不会服气,一来二去的没个了局。”接着李银笙扭头向永彰道:“不是还有男猪脚在么?哦不,是那从羲和宫搜宫中搜出的男子,不妨令他上来,听听那人的口供,与这宫女的口供对应看看。”
    永彰点头应了,而文衍却黑着脸一言不发,接着便有内侍从羲和宫的阶下拖了一名男子进了内殿。
    李银笙乍有介事地端详了一番,接着煽风点火,掩口笑道:“哎呀,原来柔雅县主真正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呀!”而文衍面色更是不虞,目中似有火苗腾出来。
    而那名男子,戏班的武生,大约是文衍怒火中烧的真正缘由。只见他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宝蓝色绸衫,领口敞开着,隐约可以见到健硕的胸肌。而宝蓝色柔软的丝绸,更衬得他肤白如玉。再看那男子的面貌,只有更令女子青目,男子羡妒的份儿。什么“剑眉星目”、“俊朗男儿”,在这男子面前都弱爆了。
    这男子俊美得不像凡人,简直像是个妖孽——更不用提他神情之中带有的一种自然而慵懒的态度,令人一见之下,不仅不会为那惊为天人的面貌所惊,反而更生出一种心折来。
    “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做何营生,一一报上来!”永彰大声道。他只要说短句子,中间能有停顿,就能说得顺溜,没有什么问题,因此永彰似乎得了些自信,越发抖擞精神地要将这男子好好审讯一番。
    不出众人所料,那男子便自陈身份,乃是天京戏班之中的武生,名叫赵惟一。
    “你可知在宫中留宿,已是死罪?若你能将,昨日行踪,一一从实招来,或有一线生机,你可知道?”永彰基本上只说四字诀或是六字诀,若不是碍着他是堂堂王叔,羲和宫中就要有不少人忍不住笑出声了。
    那赵惟一面上仍是那一副懒懒的神情,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昨夜春风一度,得偿所愿,虽死亦无憾。”他的声音清越,但是在羲和宫中就似一块石头入水似的一**漾开。不晓得有多少宫人仅仅听了这句话,面上泛起红潮,继而将眼光别过去。连阿玖这样,虽然女装,但是身为男子的,见到此人,也觉得胸膛之中一颗心脏竟似不受控制似的砰砰狂跳起来。
    李银笙盯住那赵惟一看了半晌,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永彰的眼光就带了一丝幽怨,似乎在抱怨永彰,这样的“尤物”,既然寻到了,怎地就这样草率就“用上”了。围绕在她身畔的俊美男子并不少,如庾信、石琅等都算是出色之人,但与此人相比,简直就是瓦砾之于玉石,相形见绌。
    永彰尴尬地“咳咳”两声,就问:“赵惟一,你,你说清楚,你昨夜在这羲和宫之中,到底遇见何人,又到底做了何事?”
    赵惟一方才抬起眼来,轻轻地道:“这位大人,惟一适才已经说清楚了。惟一今生能与这位姑娘相遇,携手共度良宵,平生所愿已了,可以赴死矣。”说着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拢了拢鬓边落下的一丝黑发,两个动作之下,犹能自持的宫人们还晓得别过头去,而余下的,一时间竟然呆若木鸡。
    “执素,你昨晚见到柔雅县主将一名男子带入羲和宫中,可是这名男子?”
    执素一呆,半晌才省过来,点点头道:“是此人没错,当时乃是我引县主及此人进的羲和宫。”
    “赵惟一,你若能指出,这殿上哪一名女子是你昨晚见到的那人,本王或可网开一面,饶你死罪。”永彰如此说,文衍闻言抬起头来,见到羲和宫中情势,微微摇头。此时大殿正中,只有执素一人,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跪在地上,而且刚刚与永彰对了一番话。而柔雅此刻,正如鹤立鸡群一般站在羲和宫殿中,虽然身上只是一件普通宫人的旧衣,外面罩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斗篷,但是她自然有一种使她区别与众人的气质。
    ——这太好认了。即便是从未见过柔雅,只要稍稍有些脑子,此时此刻,就可以毫不迟疑地指认柔雅,将满盆的脏水将她泼过来。这样,皇帝的未婚妻,天炎部主的嫡女,仁心仁术的柔雅县主,便会被扣上个“恋奸情热”、“私藏情夫”的罪名。她会被怎样?打入冷宫?赶出宫去?或是皇家为了消弭这桩丑闻,直接令她在宫中就这样“消失”了?
    赵惟一的目光就朝柔雅身上转了过来。
    只要他吐出三个字——“是此女”,柔雅的命运,就会全盘改变,她之前为之努力的一切都会被葬送,她的意愿将会被扭曲,而小皇帝对她的信任将受到最严重的打击。
    令人吃惊的是,柔雅却全然不惧,反而向前踏上了一步,对赵惟一冷冷地一字一字道:“你乃是,赵——惟——一——?”
    赵惟一的眼光对上了柔雅的面容,他那双凤目微微眯起,忽然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令他原先那自然而散漫的态度忽然有了一丝的变化。
    赵惟一突然直起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柔雅,问道:“你就是柔雅县主?”
    柔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双目一瞬不眨地盯著赵惟一。文衍突然就从椅子上抬起身子,接着又重重地靠了回去。
    赵惟一忽然露出一副好看的笑容,和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说:“柔雅县主,你简直对下人太好了。昨日,我与执素在这羲和宫**度良宵,你竟不曾说一个不字,今晨还竟尔亲自为我们二人奔波打点。像你这样的主子,世上当真少见。”
    他接着对执素说:“有县主这么护着我们,想必没事的。你且不用心急,也不要再胡乱说话了,好不好?”
    赵惟一话语温柔,然而执素一张猪头似的肿脸,此时面上的表情,当真难描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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