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第348章


什么曲艺歌舞都是白搭。
    “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不认,我还能有什么好说?公子三番四次地提起,不会是想下逐客令吧?”怀阳王玉煜死皮赖脸住在大学士府上,那个古板老实的岳丈自不能挥刀子赶人,这样倒好,反把女儿往政敌府上逼了。
    自从予聆把人掳到这儿之后,她就不走了。
    “你肚子里这个真的是他儿子?”予聆讶异。
    “予聆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子墨脸上一红,却是恼羞成怒。
    “呃……当我没问。”予聆抓抓脑袋,讪讪地退了出来。
    琴声再起,犹自带着点忿然之意。刺耳得就像弹棉花。
    予聆抠了抠耳朵。为卫嫤感到折磨。
    转过琴音袅袅的小榭。便是卫嫤所住的房间,只是屋子里的首饰箱笼都不见了,显得空荡不少。床榻上。并肩躺着两个人,一人白发如流云丝丝,一人笑意从容,却都无知无觉。
    真正像是一对漂亮的木头。
    乐青与齐思南立在床边,忙着看诊把脉,前者看见予聆进来,先放下了针盒。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胡乱撩袍坐在廊下,都有些心烦意乱。
    “孩子都快生了,她却还没醒来。要再这样下去,大小都有危险,我是个大夫,不是个神仙。”
    “我知道。你以为我顶着一身女装每天垂帘上朝,很有意思?若不是岳父提点,我还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予聆这个“女皇帝”早就想甩手不干了。
    他当机立断,做了一件好事,同时也阻断了完完约独大的路子,可是得来的结果却实在不好。
    卫嫤还没醒来,那三天一朝最受折磨的就是他这位准姑爷,最最可恨的是,小枇杷等人全都只惦着箫琰的好,只肯开口唤他“二姑爷”……他只有多二?这不是做小的预兆么?
    “怀阳王侧妃的产期也近了,这么算起来,倒是离得很近。多弹弹琴是好,你别成日去烦她。”
    “嗯。”予聆听着那弹棉花的声音,越发郁闷,想了许久,才轻声道,“小九的血气不足,虽是段氏嫡系的子嗣,但未必能发挥赎魂咒的全效,嫤儿和箫琰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将来……”他扯着头发,苦恼之极。他这样的守护,又有什么用?
    当初想起小九的血也是凤血时,他还高兴了几日,却没想到这货的血气早已经被那些不要命的女人亏得差不多了。还好他如今是跟了飞凰,要是跟了随便哪个女人,现在还有命?
    死马当成活马医,可恨却只医了一半。
    “梅大公子说过,漠北将来兴兵已是必然,你坐上了龙椅,世间又哪得一位骁勇善战的‘予聆公子’北上迎战?你等得,完完约等不得,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乐青还是予聆最好的朋友,因为他曾因卫嫤的身份瞒着柳欢,没少在夫人面前跪过床板,不过米已成炊,也便罢了。
    时光转圜,大家都变了不少,只有卫嫤和箫琰,还像以前一样躺着不动,吃喝倒是正常了,也没有再恶化下去,但就是不醒来。
    箫琰那得本只能绵延两三个月的性命,终于拖过了又一个秋天。
    卫嫤的小腹高得像座小山,眼见着是快生了。
    “兴许,真的只能如她所言,等孩子出世。”乐青顿了顿,又看向予聆,似在打量他的喜怒。
    “这孩子真是个……带把儿的?”予聆比划了两下,眸色渐渐又暗了下去。
    孩子的血气也未必会足,特别是呆在这样一副母体内。
    乐青“嗯”了一声,良久才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需要太担心。”
    予聆铁青着脸,摇了摇头,苦笑:“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因果循环似的,我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却愿意为其劳心劳肺,反倒是玉煜……唉!没想到枯木也有逢春时,他那副皮囊烂成那样,却还能有孩子。”
    因果循环。是啊……
    几年前,他也曾为了掩护卓桦而男扮女装,没想到事异时移,他又再扮了这一回。
    真正可怜的。是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那些大而化之的传奇,那些被文臣有意编造出来的谎言,一直覆盖在人们心里,玉宁公主的故事,终有一天会盖过圣武皇后的风头,成为大梁第一神话。可谁又曾想到,战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却是因为那样渺小的原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得没错。幸得是成日被瞒在鼓里。
    玉煜让位,“玉宁”继位。卫梦言因护驾有功,依旧位及左相。一人之下,曹满因势利导,唆使女儿绑出了苏子墨,也算是大功一件,所以功过相抵,他也还是原封不动。苏原本性耿直,放在大学士的位子上本也无可厚非,所以也没有大的动静。
    文臣的序列倒是没变,变的全是朝中浴血的猛将。
    “山不转,水不转。人死了不少,国库也空了。岳父大人没将大梁和盘托付给完完约,已是最大的私心。做皇帝,他比我好太多,算起来,我还是个武夫……”予聆如是道。
    ……
    河山悠然,不过是一阵秋风扫落叶,将枯枝败叶清扫,挽来一阵凉爽。
    丹桂飘香,细细的花瓣就落在了白衣少年的衣襟上,也落在了抚琴女子的发鬓边,有几瓣被风吹得着打得旋儿,落在了床头,香馨入鼻,勾弯了床上女子的柳眉。
    她眼角弯弯地挑起一抹笑,竟比春水更动人。
    好像睡得有点久了……她想。
    ……
    嗒嗒,嗒嗒……不知道是哪来传来了马蹄声。
    白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从漫天梨瓣中走来。
    周围喧嚣得如同菜市。无数女子的叫声,越尖尖地钻进了耳朵里。
    “予聆公子救我!”
    “予聆公子看这边,看这边!”
    “……”
    无数人影像穿花蝶影似的往白衣少年身上扑,只是这些蝶影好像都笨重得有些离谱。
    白衣少年蹙眉,不动声色地夹紧了马腹,绞住缰强的手收了一点,就在那些姹紫妍红从天而降的瞬间,他清叱了一声:“驾!”
    汗血宝马迈开四蹄,欢跑起来,马蹄踏青石老街,嗒嗒嗒嗒嗒……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她愣了愣,却突然有了动作。
    “予聆!”她大吼着,拼着“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隔壁的屋檐。
    她居然踏着瓦片跌跌撞撞地向那一人一马跑去,脚下十分狼狈。
    有花瓣吻过她的脸,飘过她的眼,然后滚落她衣间的褶子。
    她笑起来,叫得越发大声:“予聆!我在这儿!”
    “砰!”“砰砰砰!”
    说话间,扑向白衣少年的姑娘们接连着地,只剩下她还在檐上狂奔。
    身后有很多人追,可是她却跑得飞快。
    天地万物都变了,变得没有梨花过眼,也没有乱红点地,她满脑子都是那白衣轩然的影子。
    “嫤儿!”就在她快追上那道白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那一声轻呼,像是穿越时光而来,卡住了她的身影,拥住了她的灵魂。
    她身子一僵,立在当地,不动了。
    整条玉琼坊都安静下来,回过头,只看见一抹模糊的笑容,弥散在梨花飞舞的春天。
    好大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眼睛。
    她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想走得再近一点。可是对面那人却好越来越远。
    发白如雪,那又是谁?
    ps:
    落花时节又逢君,负琴匣仆仆行,江南风光柔客心,不见意情,去年海棠玉殿听,弦绝拨动至如今,良宵引良宵引,仙音……
    落花时节又逢依,容颜旧风华新,如今缘逢至今,当舞一曲,去年海棠玉殿惊,长袖当空凤凰行,身似柳身似柳,多情……
 番外一 欲谢神恩(完完约)
    天宁三年春,我的第十一个孩子诞生。
    按照惯例,宫中筵请群臣,或歌或舞,一直闹腾到大半夜。席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热闹,至少我没感觉到那种快乐。直到远方的贺礼由快马驮送到内城,大梁使臣载着一身春雪,阔步行来,又再映入到我眼瞳。
    这一次来的,竟是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呵,也许走到现在,我已经算得不他的朋友了。
    “梅大人,好久不见。”三年,也算不得太久,想想,离别与对峙,已经三年。梅山还是像以前一样显得稚嫩而亲切。二十几岁的年纪,一样不见沉稳与深邃,他是个那样肤浅的商人。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胆小怕事、见血就晕的人,居然也会领着使节之衔为她远走大漠。
    “大王别来无恙。”梅山在马上拱了拱手,即有人呈上了一方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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