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的暗了起来,季婉端了小凳子陪着季家嬷嬷在小院子里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张妈妈走了过来,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瞧瞧,估计这是张婶来了,她也说这些日子可想婉丫头了呢。”
季婉忍不住回过身去对张妈妈大大一个笑。
然后张妈妈走了过去开了门,可是谁也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王元龙。
季婉也是楞了一下,她今日回村子里的消息,如果张婶都知道的话,那么王元龙势必是知道的。此时的他看起来过的不算好,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而那张脸颊更加的消瘦了。他看着季婉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其实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知道王元龙此时还来做什么。只是别人既然来了,也不太好赶王元龙走,毕竟怎么说起来王元龙也是这个身子的父亲,她就算再厌恶眼前的这个人,也要顾及自己和季家嬷嬷的名声。
于是这个时候季婉开口:“王三叔,有事吗?要进来坐坐吗?”
这一声王三叔就好比戳到王元龙心口上一样,当初好好的女儿,他们非要闹成这个样子。如今他说起来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然后程英在牢狱里不能被放出来,王老爷子也涉及李氏的命案,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散了,闹的十分难堪。
这个时候季婉才看清了,在王元龙身后还站了一个女子,因为天色太暗刚才没有看出来,现在总算瞧了个清清楚楚。这不是那个郑莲又是谁,季婉忍不住想笑,若是当初郑莲提醒一点程英不要闹事,或许这个结果又是其他的了。她如今还要来这里演戏装可怜么?
果然郑莲从王元龙身后走了出来,眼里带着愧疚,但是又不似愧疚:“季家嬷嬷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来打扰你,可否能让我们进来说事?”
“那次又没让你进来呢?”张妈妈显得很是扫兴,在这个你字上加重了音量。
季婉想起薛宁告诉她说这些日子郑莲也在茶园去找过她,但是她却从未见过郑莲。其实若是郑莲一定要见她,那么她为了顾及一些事情还是会见的。很显然郑莲去茶园去不过是做样子的,但是她做样子给谁看呢?
郑莲和王元龙走了进来,郑莲就将手里篮子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我家鸡下的蛋。对身子好,季家嬷嬷你别客气。”
她这么低声下气,和以前那个嚣张的人完全几乎就是两个人了。季婉拿了茶盏给两个人倒了水。又和张妈妈进去拿了凳子出来,让他们坐下。
不同于郑莲一进来就显得委委屈屈的样子,而王元龙的目光一直没从季婉身上移开过。那个目光里不难看出有不舍。若是不清楚的人,还以为王元龙这个目光里是慈父心肠,可是知道的人不过笑笑罢了。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便没了。然后王元龙娶了程氏以后,也没对这个身子的主人好过。再次,他那个时候口口声声说要打死她,说要将她卖到秦家的也是他,如今程氏的样子面目他看清楚了,现在就来扮演父女情深了。
郑莲咳嗽了一声。王元龙才收回目光,整个人显得就跟从梦里醒来一样,他看着季婉说道:“其实今日我们来找季家嬷嬷。是有事相求的。”
季婉看了一看郑莲,这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倒想知道他们想能折腾出什么来,好好的生活不过,总是扯着她不放。这王家人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于是她干脆坐在了季家嬷嬷身边。也不吱声了。
他们之所以白天不看敢来,怕别人看到了也要指指点点。所以选了晚上才来。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而季婉发现他们来了已经不是一次了,显然每次都被季家嬷嬷拒绝了。这次她一回来,他们就急匆匆的过来,难道还认为如今的自己会帮着他们说话呢?季婉想到这里不禁想笑,这些人真的是天真呢。
她这个身体上的却有王家的血,但是有王家的血液不代表她就是王家的人,若是亲人又怎么会嫌弃她是个女儿,一次两次的想逼死她。若说是程英一个人也就算了,她认了,这谁叫后娘都没有一个安好心的。以前她在现代的时候看了不少新闻,说那些做后娘的如何残忍,那时候同事还会说应该是虚假的吧,那有人如此心狠手辣,还是个女人呢。当时的她就觉得,世上残忍的事情很多,只是自己没有看到罢了。
果然来了这边,她当真是体会了被后娘欺负的滋味,当初那些说不可能的人,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受过这些,所以显得惊讶。而惊讶过这些的人,才明白这个滋味。所以没有经历过无所谓,但是不要轻易的去否认一个事情,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
郑莲看了一眼季婉,不知道她心里在捉摸什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知道这事情说出来很过分,但是季家嬷嬷你能不能让我们去牢狱里探望一下我父亲。我们现在家里一团乱,你也知道的,我父亲喜欢收藏那些古董,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季婉听到这里当真是开始佩服郑莲来说这话的勇气了,这王老爷子还没死呢,他们几个就急着分家产了吗?王老爷子喜欢收藏古董,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是想去牢狱里去探望一下王老爷子。
说起来可能是因为季家的关系,所以应该他们见王老爷子比较难,可是毕竟是见一面,若是钱用的得当的话,怎么可能见不到呢?说白了,王家这些人是舍不得银子,而现在来求季家嬷嬷送来几个鸡蛋,就指望季家嬷嬷让他们去见王老爷子,这第一呢,人情也做了。这第二呢,银子也是省了下来,这家人无论到何时都想的如此美。
这个时候王元龙也忍不住说话了,他的嗓子有些干涩,所以听起来有些低沉:“若是可以的话,我们.......不是是我愿意赔钱给你们,只求让程英出来吧,这些日子家里没她乱的不行了,招财和进宝都是孩子,没娘整日整日的哭闹。”
季婉握住了季家嬷嬷的手腕。看着王元龙。这话他如何说的出口,原来招财进宝就是孩子,她就不是孩子了。她今年也才七岁。虚岁也才八岁,为什么不将她当做孩子。就算乡下的孩子早熟,估计也没能像她这般早熟。
王元龙见季婉不说话,又继续说:“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活生生看着两个孩子死啊。”
“那你当初又舍得让婉丫头去送死?”张妈妈忍不住插嘴了,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看的出来一只在忍耐不说话:“王家有你们这群儿子媳妇,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你瞧瞧一个个的,王老爷子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分家产了。还有王元龙,你当着婉丫头说这些,你就不怕再伤一次她的心。当初要将她卖到秦家去的人可是你。”
王元龙一时也急了:“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王家族谱内了,她现在是季家的人,我想对她好也不行啊。而招财和进宝,是入了我王家族谱的,这.........”
季婉刚才还觉得王元龙有那么一点点可怜。憔悴的样子让人觉得同情。可是现在这句话让她唯一的那点同情心都没了。王元的龙的话替她解答了内心的一切,王元龙说她不在族谱之内了。所以她早就和王家没关系了。那么招财进宝没有血缘关系的,在王家族谱内,所以他们是王家的人。
虽然说法很牵强,当初她尚未离开王家的时候,也没见王元龙这样对过她,稍微一点和颜悦色都没有。现在却又来说这些,季婉觉得这个王元龙莫非是生病,将脑子烧坏了。
这个时候完全轮不到季婉说话,这个时候季家嬷嬷笑了笑:“那么你的意思就是我家孩子就活活的被冤枉是应该的了,我家孩子就应该受气了。你说的不错,那么我也告诉你,你们王家若是在这么没完没了,接下来的事情闹的难堪也别怪我老婆子。你家孩子就是孩子,我季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么?”
郑莲没想到季家嬷嬷会这样说话,她瞪大了眼看了一眼季家嬷嬷,又转头用责怪的眼光去看着王元龙。今日她都说了,不想让王元龙来的,结果这个人非要来,最近招财和进宝因为程氏不在家里,闹的也是翻天覆地,这王元龙求着她也是没办法的。
郑莲还以为以前卖了乖巧,这季家嬷嬷好歹会给她点面子,可是人家现在哪里给她一些面子了。不活活的抽她耳光就算不错了,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季婉,这个丫头按理说应该是感动的呀?
当初她和自己的丈夫特意来演了一场戏,这其一若是可以真的收养这个丫头,也是好事情。这其二无非就是来拉拢关系的,难道这个丫头一点感情都没动?
郑莲皱着眉头,她越来越不懂这家人到底在想什么呢,要如何才可以让这家人松口呢?王老爷子的屋子里藏着不少古董,他们去瞧着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这个时候三兄弟加小姑子哪里还想到要去救王老爷子,要知道得罪的是季家又不是小户。
这就算去告状去衙门,可都是要花钱请找人写状纸的,那日她还特意去问过价格,一说五十文钱就将她吓坏了。这么多钱换来一张纸,她肯定是不乐意的。这还有的就是,他们请不起状师,说是请不起,实际上也就是不愿意。
和季家撂下这么大的梁子,王老爷子就算出来了也活不长了,算来算去他们几个都觉得王老爷子要死了,就干脆不去救他得了。这救出来也是浪费钱,等王老爷子死了,就办一场隆重的丧事,于是在外面人看来,他们又是孝顺的孩子了。若是不行,再哭上个几天,这样也就算是忽悠忽悠就过去了。
现在就是古董的该怎么分的问题了,那日他们几个为这个在家里足足吵了一个夜晚都没说出个结果来。尤其是小女儿王元蝶,觉得自己既然是姨娘,在家里位子就高一倍,自然要多一些。当时郑莲就笑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指望要多拿东西,那简直就是在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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