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弥撒亚

那是一个很冗长梦境。睡梦里，她回到了万年前的神界，成为手执法杖，带领人类同魔兽作战的女神。成功封印了七个魔兽后，她陷入黑暗的轮回里。
    似乎，又回到了更久以前，那是主神的天神殿。她亲眼看到主神从惩罚神帕拉格手中接过惩罚之刃，并且将它封印在神殿中的祈祷石上。
    晚上，夜之女神坐在天幕上撒播梦的甘露时，她偷偷将淡蓝色的梦境倒入水中。然后，趁大家熟睡，悄悄潜进天神殿。
    惩罚之刃被主神的力量包围着，她根本无法靠近，忽然间，一道黑色的旋风刮来，奇迹般地吹散了主神的魔法团。没有了结界的阻挡，她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惩罚之刃。然后，毫不犹豫地奔向战神殿。
    新晋战神——维络，正安然地躺在密尔加檀香木制成的大床上熟睡。夜神赋予诸神的淡蓝色梦境结界，将他周身包裹着，外人无法穿透结界伤害到他。
    看着他英俊的容颜，她的心，忽然软了，想想一起长大的日子，她怎么也无法将惩罚之刃刺进他的胸膛。
    这时一个如同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忘了维西是怎么死的吗？是他，是他害死的，你要给维西报仇，杀了他，只有杀了他，维西的神格才会重生……！”
    心又硬了下去，割开手腕上的血管，让她那鲜红的血液弥漫在淡蓝色结界上。然后，她的意念随血液一点点渗透进梦境里。
    那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淡蓝色的湖泊与蓝天，连成一线，天上的白云映到水中，便又成了另一个天空。维络就坐在天空的云朵中，冲着她招手。
    她将惩罚之刃藏到衣袖里，踩着空气，一步步走向他。脚下，有两条游鱼跃出水面，搅乱了湖水的平静。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开来，如同奇妙的咒文，印刻到人心里。
    终于走到他的身旁。他露出了一抹比光明神殿里摆放的太阳还要耀眼的笑容。她始终不曾忘记，他是神界最伟大的战神，是众神的希望，也是继命运神之后的主神。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逃脱了，杀死神使后应得的制裁。
    “弥撒亚，我等了你好久，久到以为你再也不会走进我的梦境。”
    扯动嘴角，她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却还是那么明净、那么温柔，仿若神界最美丽的菩提花。
    维络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维西的，我一直想告诉你，那天我在和矣德练剑，他忽然冲了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
    用食指抵住他温润的嘴唇，“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回避你，是因为我无法走出维西留给我的阴影，现在，我终于鼓起勇气来见你……！维络……其实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弥撒亚……！”维络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你是我今生最爱的……！”话没说完，维络推开她的身体，不敢置信地望着插在胸口的匕首。“为什么？”他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哀凉。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既然你杀了维西，那么从此以后，你便去轮回里守护他吧，直到你们一起重返神界。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呵呵！”嘲讽地大笑一声，维络的嘴角流下醒目的血痕。“你以为光凭这把匕首就能杀死我吗？”
    “这不是普通的匕首，是惩罚之神用自己的灵魂铸造的，他能惩罚神界的每一位神祗，就算是主神，只要他犯了错误，一样会被它施以同等代价的审判！”
    维络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云朵，风刮过来，带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他伸出手，用力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跌倒在地，只能紧握她垂在脚下的裙摆。
    “预言之神阿洛美塔曾经断言，说我会为一个女人失去心脏。我以为她是在暗示我会沦陷在爱的梦境里。许多年了，我一直认为那个能让我为之付出心脏的人就是你，直到今天，当我承受你所带给我的痛疼时，依然不曾改变初衷。看着血液被抽离自己的身体，听着生命即将远去的挽歌。弥撒亚，也许遇上你，就是我宿命的开始……！”
    眼泪，一滴一滴滚落，滴在他渐渐泛凉的手上。天空中的云朵变成了血红色！湖泊、蓝天全都蒙上一层阴霾。远处响起沉闷的响雷，一道道的闪电，像火蛇般在天空飞蹿……！巨大的漩涡如同恐怖的龙卷风，将整座神界吸纳进去……！
    苏醒的一刻，维络正轻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痕。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握住维络的手。
    “维络……！”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做噩梦了？”
    轻轻摇头，梅姬吸了吸鼻子，“没有，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看到了你的死亡，以及神界的覆灭！”
    被她紧握的大手，轻轻颤抖了一下，“难道弥撒亚的意识觉醒了？”
    “维络，原谅我！当时间的齿轮再一次把我卷入那场无谓的纷争，我依然觉得自己对你太过残忍！”
    “梅姬？”维络试着轻唤她名字。
    此时梅姬却陷入了混乱的意识里，呈半疯狂状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觉得很痛苦，好像有人将一块石头压在我的胸口，我悲伤的只能哭泣。噢，这该死的梦境！我要怎么做啊！”
    维络甩掉手里的毛巾，跑到床上，紧紧搂住她，“没事了，没事了，你只是你自己，你是梅姬，那些过往都与你无关！”
    似乎在那具冰冷的胸膛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她渐渐停止了挣扎，任由维络抱着。也许只有偎在那具空空的胸膛前，她才能够拥有心灵的宁静。
    “知道为什么当惩罚之刃再一次刺入我的胸膛时，我没有死吗？”
    梅姬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我的心脏停留在你的身体里。”
    轻轻捋着她散乱的头发，维络爱怜地将自己冰冷的脸颊贴上她的额头。
    “与维西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娇小的女婴，当主神把你交到我们手上，嘱咐我们要保护好你时，我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到了你的手里。阿洛美塔说你是神界最后的希望。主神也说你将带领神界走向新的纪元。可是，三百多年过去了，你渐渐长大，却从不言语，一天到晚脸上没有任何表。直到某一天，我带你走上天空中最美的那片云朵。看着人类世界密密麻麻的城市，你忽然对我露出一抹微笑，说了句，‘好美’！你的笑容璀璨的如同夜空中最美丽的星辰……！然后神界发生了奇迹，冻结了几千年的智慧泉水复苏了。主神把这一切归功于你，命音律之神，在你的宫殿里整整弹了三天三夜的神曲。然后伴随着你的成长，越来越多的神迹显现。诸神更加信奉你，直到某天，预言女神在夜神赋予的梦境中，看到了神界的毁灭。她说，当天空中的启明星因为愤怒而变得耀眼，神界便会陷入无尽的黑暗。诸神开始恐慌，因为你就是预言中的启明星。一时间，你从万人瞩目的希望，变成了使人害怕的毁灭。从此，你更加沉默，除了我跟维西之外，你不再和任何人说话。为了改变这个状况，我开始努力学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阻止惨剧的发生，希望能有足够的力量打破预言的束缚……！”
    说到这里，维络停止叙述，转而幽幽一叹：“一切正如主神所说凡事都有两面，希望往往是毁灭，毁灭也往往就是新生！所以梅姬，别再纠结于过去了。现在，你就是神界的希望，只有你，才能令沉睡的诸神觉醒！”
    “维络……！”轻轻低喃一声，梅姬扬起布满泪痕的脸庞，“你还恨我吗？”
    “知道吗？万年的等待实在太漫长了，只有充满胸膛的恨意才能支持我走过这么多年的孤寂。每天，当我睁开眼睛，我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我恨你，我恨你。可是当我再一次遇到你……，我明白了，我所有的恨，也不及爱的千分之一。”
    听他说完，梅姬几度哽咽，脸上的眼泪，擦了又流，怎么也止不住。看着她快要崩溃的样子，维络无奈地在她颈间一拍。
    哭声立时停止，她乖乖地昏睡过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亮的泪珠。用嘴轻轻吻去，看着她美丽的睡颜，维格心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一万年了，她终于觉醒了！属于过去的回忆会随着灵魂体的回归而记起吧？
    身体莫名地一颤，维络不得不考虑梅姬的问题。她的灵魂……真的会随着弥撒亚的觉醒而消亡吗？
    这是一个很混乱的世界啊！天空中的星辰，渐渐隐去，遥远的东方，出现了一抹橙红。
    天快亮了……！可是人的心怎么也无法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