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寝女官

43 :


    出宫
    果然不到三天,太皇太后就给蘅言传了话过来,说是让蘅言准备一番,待第二天庄太妃婆媳来宫里头拜见太皇太后的时候,让蘅言跟着她们的肩舆出去。
    到了这个点儿,蘅言倒是有点儿舍不得那人了。
    那人。
    最初的时候,那人是高坐帝座,只能远远望着的至尊之人。
    后来,那人是看不惯她,不折磨她就心情不爽的至恶之人。
    再后来,那人是宠她爱她,将她捧在手心里头的至爱之人。
    及至最终,那人是恨她疏远她,看见她都厌恶的至冷之人。
    及至临走前的晚上,眼瞧着都到就寝的时候了,皇帝还在含章殿里挑灯批阅折子——可真够不要命的——蘅言这么想着,却还是身不由己的去了含章殿里。
    皇帝听见动静,抬抬眼皮子,随即低了头。
    蘅言苦笑一声,过去将他手里倒拿的折子给放到书案上:“该歇着了。”
    皇帝有点儿尴尬,故作一副不欲见她的冷嘲样来:“朕该不该歇着,也是你能置喙的?”
    何必呢?
    蘅言没可奈何。
    “既然万岁爷不愿歇着,奴婢自是不能强求,只是,奴婢还想问问万岁爷些事儿。”她蹲下身子,偎在皇帝身边,低声问他:“万岁爷当真不信任奴婢,当真以为奴婢和纪大人之间——”
    烛影摇曳生姿。
    夜色,月色,光影,蔓延出无尽的妖娆,可这一切犹比不上眼前容色清艳。
    皇帝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他伸出手,抚在她脸上,轻声道:“朕,其实,从未——”
    外面骤然起了大风,呼呼的从穿廊下面吹过,拍打在那扇未合的窗格上,呼呼啦啦的作响。
    皇帝赫然起了身,将才那一闪神的悲哀,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你曾同纪尧风同在你祖父身旁学书,日日作伴,可真是青梅竹马之情!朕听说,当年你入宫,纪尧风还苦苦向你父亲求情——”皇帝伸手卡住她的小巧下巴,冷声漠语的:“若非如此,当年朕已经留了你的牌子,你又何必冒犯天威跑出殿去?若非如此,纪尧风为何屡屡拒绝朕赐婚的旨意?秦蘅言,你瞒朕瞒的好苦啊!”
    蘅言眼中仅剩的那一丁点儿不舍,霎时消失殆尽,留下的,除了失望就是痛苦。
    “万岁爷这么想啊——”她喃喃着垂了眼,不去看他脸上的恨与厌恶,自嘲道:“原是奴婢自作多情,以为奴婢孤身在这囚笼般的宫里面,终于遇上了个嘘寒问暖的人,谁知道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也不能说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原就是奴婢自作多情,到头来不过又回到原点而已。”
    她又规规矩矩的墩身行了安礼,低头自嘲的笑笑,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吴进忠在门后躲着,瞧见这架势,吓得也不敢进来。这蘅言走后,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追上去,脚还没抬起来呢,就听见殿阁深处传来急促的咳嗽声。
    他忙忙跑进内殿,还没到跟前儿,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万岁爷——奴才去叫夫人。”
    “别!别……”皇帝闭着眼半靠在圈椅上,声儿渐次低了下去:“别让她看见,朕好不容易才将狠得下心骗她出宫。”
    吴进忠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真是觉得眼前这事儿——这都算什么事儿呢!
    弄得一个心如死灰,失望离宫。
    一个在这儿纠结着,心疼着。
    可真是别扭。
    半晌,头顶上才响起皇帝疲倦至极的声音:“明儿个庄太妃的肩舆可安排好了?”
    “回万岁爷,”吴进忠忙道:“都按照万岁爷的意思打点好了,只要庄太妃的肩舆离宫,夫人就能跟在着出宫。太皇太后那儿,也都打点疏通好了。老祖宗的意思,是以为夫人是萧从景的女儿,才给安排出宫,到了宫外,由庄太妃给寻个好的夫婿嫁了就好。”
    皇帝缓缓起了身,望着无垠夜色愣愣出神,思索了会儿,道:“这次朕南下,你就不必跟随了,留在京里,随时注意着庄亲王府的动向——必要时候,想办法拖延,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御驾回銮。”
    “奴才明白。”
    第二天一早,蘅言瞧着皇帝的龙辇去了太极宫,略略收拾一番,就去了寿康宫里。
    她到的时候,庄太妃婆媳还未到,蘅言就同太皇太后又说了会儿话。想是此一别将是永诀,太皇太后竟难得的同她说了很多的体己话。又殷殷交代蘅言,出了宫,就隐姓埋名,待过了这段日子,皇帝渐渐忘了她,就由庄太妃给她寻门好亲事,后半生顺顺遂遂的,再不同宫里面又一丁点儿的牵扯。
    蘅言怅然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出了宫。
    好也罢,歹也罢,自此以后,同这个囚笼一般的一方天地终于是没了关系。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言丫头,甭怪哀家心狠,哀家也是没可奈何。你说你姨娘同萧从景府上的妾室像是同一个人,哀家虽不愿可也不得不将你认作前朝郡主。这事儿,倒也不能凭借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你自幼长在秦府,秦家人对这事儿可不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么?你且在宫外好好候着,哀家派人去秦家询问,若是——若是你真是萧从景的女儿,那哀家也只能将你远远打发了,若你只是秦家女儿,蘅言,”太皇太后抚着她的发髻,低声询问她:“你可愿再入宫?”
    如果只是秦家女儿?
    可是那人在意的,本也不是她有可能是前朝郡主这事儿,那人在意的,却是她曾同纪尧风“同窗”的那些子虚乌有。
    蘅言摇摇头:“不了,老祖宗,奴婢福薄,受不住宫里面儿的大富大贵。奴婢只愿以后的日子平平淡淡,哪怕是嫁给个贩夫走卒,可只要俩人相互信任,彼此嘘寒问暖,知冷知热,奴婢就知足啦。”
    太皇太后难过的点了点头。
    蘅言笑笑,换了欢快的笑意:“奴婢能够在老祖宗跟前儿伺候这么一阵子,奴婢就已经知足了,这辈子居然还有这福气,奴婢已经没什么求的啦。”她见太皇太后终于有了些许欣慰笑意,又说道:“不过,临走前,奴婢还有件事儿求老祖宗。”
    “说吧。”
    “纪尧风纪大人,为人耿直,平素最爱直言上谏,万岁爷挺不耐烦他的。可奴婢觉得纪大人是个好官儿,”蘅言伸伸大拇指,哀求道:“奴婢求老祖宗以后能护着点儿纪大人,若是万岁爷哪天瞧不惯他,想要办了他时,还望老祖宗能劝着点万岁爷,可别感情用事。”
    纪尧风曾在太皇太后寿宴上,送了张白纸,然后借着军机处苗坤的一百零八颗南海珍珠穿成的寿字,又借助了日光,呈给了老太太瞧,名曰:借花献佛,祝真佛万寿无疆。
    这一句借花献佛,可是让太皇太后高兴得,比收到那一八零八颗南海珍珠穿成的寿字还要高兴。
    所以老太太平时也挺喜欢那个清贫孤傲的大才子的。
    蘅言这么一说,她倒也没多想,想着可能是平时皇帝给蘅言嘀咕过纪尧风的什么不当之处,便笑着应下了。
    如此,到用过午膳,庄太妃的肩舆才出宫去,蘅言扮作庄太妃的小宫女,随着也出了宫。
    庄太妃的肩舆打重华门过,到了门口,例行检查时,却出了岔子。
    守卫不放行,说是庄太妃入宫的时候带了四个丫鬟,这出宫的时候怎么多了个。
    这群御林军是皇帝亲兵,就是皇亲贵胄,也不敢造次。
    庄太妃急得直挠头,也说不清怎么就平白无故多了人。想是平日里从没这么干过,所以也没在意。
    正急着,皇帝跟前儿新近提拔的二总管李全捧着拂尘过来,见状呵斥那群守卫:“狗娘养的杀才!老太妃的肩舆也敢拦着?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有这个闲工夫,还不赶紧备好,一会儿万岁爷要打这儿过,带姮妃主子出宫一趟。”
    那守卫觍着脸恭维的笑,忙闪开了。
    庄太妃差人打赏了李全。
    李全笑道:“这可不敢当,太妃娘娘折煞奴才了。”
    庄太妃瞧蘅言一张小脸儿煞白,不由得心疼,招手唤了李全近前回话:“你们万岁爷带姮妃主子出宫作甚?”
    李全拱了拱手,笑道:“这不是姮妃主子有了身子,万岁爷体贴着,亲自带了姮妃主子回秦府省亲么?”
    果然是夏侯家的男人,够薄情!
    庄太妃冷哼一声,聊下轿子帘,吩咐肩舆出了宫。
    瞧不见肩舆了,李全才软着腿跪在地上,擦了擦额间冷汗。
    这边蘅言出了宫,那边太皇太后也得到了皇帝带着秦姮妩去秦府的消息。
    “这是何意?”太皇太后有点儿琢磨不透:“瞧皇帝那阵势,言丫头这一走,他得挖地三尺也得给找回来的,怎么转眼就带了姮妃回了秦府?”
    素满想了会儿,说道:“老祖宗,奴婢有件事儿,不知道当不当讲?”
    太皇太后动动身子。
    素满忙道:“皇后主子那天晚上在寿康宫跪了一宿,奴婢听说,万岁爷那天晚上歇在朝阳宫里,而当天晚上,太子爷的乳娘焦氏,暴毙身亡。这倒还不算,第二天,朝阳宫里,跟随皇后主子入宫的旧人,全都被打发到北五所去了。”
    “你是说,你们主子爷,知道了什么事儿?”
    “奴婢不敢猜测。不过奴婢曾听玉滟说过,四年前选秀时,万岁爷当初留牌子的那个秦府姑娘,原不是姮妃主子,而是蘅言。不过最后,不晓得蘅言是怎么了,刚被万岁爷留了牌子,就急急慌慌跑了出去,这后来,才留了姮妃主子的牌子。”
    太皇太后靠在秋香色麻姑献寿的大引枕上,呼吸渐渐均匀。素满替她搭上薄毯,躬身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啦,今儿回来的晚所以更得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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