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柏林

第54章


    上午蒙着被子美美地睡了一觉,可怜的“小雨点”饿的嗷嗷直叫,小爪子一直在“咯吱咯吱”地抓挠着木头床边,碧云终于被它吵醒,摇摇晃晃地起床喂了它一块肉肠和一碟牛奶,自己也吃了点水果,权当是午餐了。泡了一杯茉莉香片,悠然的来到书房里,她记得芷伊说过,要了解一个人,不一定要见面,真正的了解,不是肤浅的表面,而是精神的交流,看他看过的书,听他常听的音乐,透过一切现象去观察他的本质,逐步地了解他的思想,深入他的灵魂。她想的没有芷伊那样的复杂,看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书房中间的大橱子里,放着他经常翻动的一些书籍,她取下了一本褐色皮面的大书,翻了开来,惊奇地发现他有在书页的角上做批注的习惯,于是她开始关注这些书籍,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批注最多的应该也是他看地最认真的书籍,显然是那些厚厚的晦涩的哲学著作,哲学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学问,她边看边哈欠连天的,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和私塾先生,读诸子百家时候,课业的成绩就不怎么好,父亲对此也是无奈,好在母亲总是劝说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偏偏手脚灵活的很,从小就喜欢摆弄父亲的古琴和萧,于是父亲送她去美国学了音乐。而且他竟然也看一些戏剧理论和文学著作,在那些经典的文学作品桥段后面,用墨兰色的笔迹,飞扬连贯的书写了一串字母,她仔细地辨读着这些小批注:
    “——无病□的法国式的浪漫。”
    “——自以为是的英国佬。”
    “——顽强、坚韧,激进并且极端的斯拉夫人。”
    ……
    碧云被那些批注的内容弄得哭笑不得,尤其是看到了在一本小说的内文上,提到了一道数学题目,他竟然在下面认真地做了一段演算,碧云捂着嘴笑了,继续翻了几页,在一段有些夸张的文艺性描写后面,他用蓝色的水笔写到,“这怎么可能?”看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书房外面打扫的女仆探着脑袋直直看她,这个家伙的思维真是僵化执着的可爱,从桌子一旁的笔筒里取出一支铅笔,在他那句批注下面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行小字:
    “——一个吹毛求疵的人。”
    在这些西方的名著里,碧云有一个惊奇的发现,那就是里面竟然有一本英文译本的《红楼梦》,她抱着激动的心情翻开这本大书,但是他的评价显然有失浪漫,在扉页上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大观园里无所事事的男男女女的风月□。”
    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糟蹋老祖宗留下的不朽著作,她握着铅笔,气鼓鼓地想在书页上跟他论战一番,却想不出写点什么词儿来反驳他好。把这本大书翻了一遍,发现只有那一句的评语。
    她突然看见桌子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张小书签,可能是刚刚她翻书的时候,从哪一本里面掉落了出来的,只见书签上颇为工整地写着,“1904年4月24日,生日。”
    他似乎不喜欢别人打听“贵庚几许”,像个女士一样保守着年龄的秘密,她窃喜看到了这个小秘密,心算了一下,再过几天,就是他35岁的生日了。在她的故乡,这个年龄的男人都应成家立业了,可是他还是孑然一身,碧云忽然想起了,在北平政府里当差的三叔公是前清光绪二十七年生人,他比三叔只小上三岁。三叔公的大儿子,可是前年成的亲,举家到北平去贺喜,因她那时刚到美国上学不久,只是致信贺了下。
    不知道是哪本书里掉出来的,碧云只好把这张小纸条又夹到《红楼梦》里。恰好是翻到了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史湘云偶填柳絮词”,写了宝玉和黛玉几个在大观园放风筝,众丫头们把风筝都剪断了线,放上了天……她又把这回看了一遍,虽说原文里的意思是让风筝载着黛玉的病根儿远去,可她总觉得这些风筝断了线,上了天,就变成一个个自由自在的灵魂……看了几遍,英文的译本读起来有些怪异,记录的只是事件罢了,并不能把原文的味道体现出来,特别是寥寥数字,就把那种春日的气息尽现在纸上。
    她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是春天了,自己竟也变得“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不能这样终日无聊,她决定去清理一下换季的衣服,于是把书放回架子上,来到储衣间里。
    这栋房子专门在阴面设置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全是通天彻地的衣橱和柜子,她曾经不止一遍打扫这里,收拾这些橱子,如今再看这些衣服,和当时为仆的心情有些异样了。即使是黑色的皮质长风衣,也不再让她感觉到冰冷和恐惧。
    她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这些衣服被封存的很好,每一件的袖口都有一个小标签,上面写着“常规执勤服、装甲兵外套、迷彩服、夏季制服、旗队制服礼服、晚礼服……”,不但种类繁多,颜色也有区别,光是外套就有黑色的,黑灰色的,绿色的,乳白色的,白色的……除了衣服,还有柜子里各种各样的佩剑和匕首,长靴和鞋子……看得碧云眼花缭乱的,这些可以建造一座衣服饰品博物馆了。其中一些是挂着肩章的,清楚的标明了军衔,甚至是职务,可见那件衣服并不是为了他而制作的,因为那些肩章和他平时佩带的那个被金银色的线环绕着的、点缀着星星的那个,并不太一样。
 28第三幕—1开往首都的列车
    一辆满载着乘客的列车在铁轨上行驶着,乘务员急匆匆地穿过二等车厢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等车厢的包厢外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特殊的乘客,是列车的紧急广播让他们聚集到了一起。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褐发男子,从一等车厢二号包厢里走出来,他的神色有些焦急,事实上他正在等待着乘务员一行人的到来。
    “这位先生是名医生,这位小姐是个护士。”乘务员向他介绍。
    “他已经好多了,我想其实……”褐发男子的眼神落在了碧云的身上,用眼睛向她微笑了下,“呃,我想其实,医生可以请回去了,需要这位护士小姐帮忙看护一下。”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嗯,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碧云呐呐地应着。
    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着,她在列车员的劝说下,从拥挤的二等车厢搬到了这个豪华的头等包厢里,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只需要每隔一个小时到隔壁的包厢去看望一下病人的情况,那个男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因为及时用了喷剂,又吃了一点药,现在病人睡的很沉。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不时地拿眼神扫过她。她和他攀谈了几句,彼此知道了名字,碧云不太习惯跟陌生的男人聊天,更何况他长得非常英俊,这让她更加害羞,虽然她始终埋着头,看向车窗外面,余光还是能感觉到,他始终在注视着她,那眼神很温和。
    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已经坐在北去的火车上了,一个小时之前,她跟女仆他们撒谎说,自己要去找芷伊一起到市中心买点东西,为了瞒过警卫的眼睛,她连箱子都没拿,只是打扮的像个出门逛街的贵妇人一样,挎着小皮包,牵着“小雨点”,行礼箱子已经被她提前运到了草地里,这一切都是她谋划已久的,为了24日,他的生日。这次唐突的决定,与其说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不如说抵不过思念。虽然他每天都会给她来一个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总是疲惫不堪的,说着说着竟然会睡着,那种又想念又担心的感觉,折磨地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天鹅堡!”她突然叫出声来,向车窗外看去,在白色的雪山之中,一座童话般的城堡哥特式的尖顶露了出来,她一眼就能认出那座城堡。随着列车在弯曲的铁轨上转头,整座城堡映入眼帘。
    “是的,这座城堡原本属于路德维希二世,”他望向车窗外面,微笑着说到,在刚刚她惊叫出声的那一刹那,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迷人的光彩,似乎不再提防着什么,像孩子一样纯真,又充满了少女的柔情,更加重了他对于这个女孩的兴趣。
    “不,其实它没有荒废,它现在属于艾伯特家族,后人将它整修了。”她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那么俊美,幽深的湖蓝色的瞳孔,彷佛会释放魔法般将人吸入,她怔了一下,又迅速地看向车窗外面。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听她的口气,似乎比他更加了解这段历史,“这座城堡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色彩,还有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路德维希二世与前奥地利的王后,他的表姐——茜茜公主的恋情,因为不被世俗允许,最后无果而终。”
    她彷佛没有听到他的介绍,而是沉醉于回忆之中,记得他带着她来到这个梦幻般的城堡里,走过城堡的每一个房间,他亲口为她讲述城堡主人的故事,年轻的王子与茜茜公主的恋情,以及与俾斯麦的忘年之交;又带她来到歌剧大厅,为她讲述城堡主人与音乐家、戏剧家瓦格纳的那些交往;带着她在塔楼上瞭望着白雪皑皑的山脉,冰雪消融的湖水,春意融融的大地,告诉她当地民间故事里,许许多多关于魔法、骑士的传说……先前她只知道瓦格纳的戏剧,并没有深刻的了解那些伟大的作品诞生的背景和舞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