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焚

72 第十四章 巫蛊—情人忧(一)


回到殿内,严于柯发现里面多了两个太医。
    “怎么回事?”
    他不过昨夜没回来,在乌桑殿待了一夜,着实是因为她气他不轻。
    言澜桐怒瞪着他,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你还有脸问呐,你倒好,当上国王了,自在了,就不管她了,还说什么爱她,连她死活都不管,请你两个太医,都害我磨破嘴皮子,他们还爱理不理,爱治不治,我告诉你,我们家小翊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
    眼见言澜桐叨叨个没完,永远说不到重点,严于柯直接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归来翊的额头,不烫?
    转头问战战兢兢的太医,“她怎么了?”
    “殿下恕罪,小人医术拙劣,着实不知这位姑娘得了什么病!”
    眉心打结,只好再问言澜桐,后者抱着双臂,板着脸,没一副好脸色,“从你昨日走后,她便嚷着头痛,之后便晕过去了,一直到现在还没醒!”
    “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上哪找啊,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身份地位,谁理我!”言澜桐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严于柯自知失责,便喝退太医,伸手将床头的毛巾在水盆里打湿,一只手的缘故,他根本不能将湿毛巾弄干,不能将其敷到归来翊额头上。
    看他笨拙而又心急的样子,言澜桐心一软,上前接过湿毛巾,“还是我来啦!”
    严于柯后退几步,脸上的愧色又添了几分。
    言澜桐一边给归来翊搭上,一边自责自己说话太狠,便悻悻道,“也不能全怪你,她这几天老是犯头痛,说是像一把刀在割她的头皮……”
    “多久了?”
    “还没到扶桑之前,就时不时会这样!”
    严于柯脸色微变,从怀里拿出一只紫色小瓷瓶,递给言澜桐,“每隔三个时辰,给她服下两粒。”
    “你要干嘛去?”
    “好好照顾她,我会派人守在这里,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等等!”言澜桐追上几步。
    严于柯顿足,等她发问。
    “小翊,十年前,真的来过这里?”
    严于柯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她头痛,是不是因为她之前的记忆会被开启了?”
    “她不愿记起。”
    严于柯只说了这句,便再也没多做停留,身影飞快消失在言澜桐视线里。
    不知为何,言澜桐有种心酸难受的感觉,不知是为严于柯,还是为了归来翊,抑或,慕容铩?
    这样的感情,他们之间的感情,太沉重了,经历了时间的沉淀,一个是十年的思念,一个是此生的誓言,一个爱字,赋予了厚重的情感,便不单单是爱,而是一种纠缠一生的命!
    还是她和相公这样好,即便相公现在没醒来,但一辈子,一双人,简简单单的好!
    严于柯告诉她,相公现在在很安全的地方,处境很好。
    相公好,她便好。
    只是……
    看着躺在床上的归来翊,她的幸福感顿时被击散,她,还有他们,该怎么办?
    严于柯出了金羽殿,便碰到迎面而来的阿碧姬。
    “信家哥哥!”
    她又变成那个喜笑颜开的女子了。
    严于柯只冷冷看着她,任她上前拽着他的独臂,眉开眼笑。
    “信家哥哥,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她吧?”她笑得那么美,话却那么丑,“是不是很奇怪她怎么突然就像个死人一样,是不是很纳闷?”
    严于柯猛皱起眉,直视阿碧姬,薄唇紧抿。
    “不要这么紧张,信家哥哥,你越是紧张她,她就会越难受!”
    “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猛地推开巧笑倩兮的阿碧姬,她像一条美丽的毒蛇,蜷缩在他身侧。
    “情人忧!”
    丹唇轻吐,那三个字如一只毒蜂蹿进严于柯的耳朵,脑神经顿时剧痛,而后被麻痹,知觉全无。
    “情人忧是什么?”
    不想大西国前来的使者,竟是那老太监癖的鬼马太医,陆相龄。
    言澜桐偷听到了阿碧姬和严于柯的话,便马不停蹄地折磨陆太医了。
    “那是一种很阴毒的巫蛊。”
    “然后?怎么治?”
    “你容我喘口气行不行?”
    “不行!噢,对了,妹夫陛下没事吧?”
    “好得很!生龙活虎的!”
    “嗯,那就好!喂,你别转移话题,快说说情人忧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人忧是一种反噬的蛊毒。我也是小时候听师父说过,被种下情人忧的人,今生今世,也无法拥有爱情。”
    言澜桐眨了眨眼,摇摇头,“不明白。”
    陆相龄望着归来翊,深深叹息,“也即是说,她不能爱任何人,而别人,也不能爱她。”
    “为什么?”言澜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这是什么狗屁蛊,它如何晓得有人爱小翊,又如何知道小翊爱别人?”
    “这正是此蛊的凶险和阴毒之处。培育一只蛊虫,需要数十年,蛊虫从出生便被弄蛊者饲喂情心,但凡有感情的东西,都会被挖心,来喂养这只蛊物,因此,这种蛊物极其罕见,也极其珍贵。待到蛊物长大后,时机成熟,便对人下蛊。”
    “那这个种蛊的人,是心理有变态,还是怎么的,凭什么这么阴毒的决定别人一辈子的幸福,她哪来这么浓的恨意,小翊哪里得罪她了?”言澜桐来回不停的走动,着实有种气哭的冲动。
    “你知道是谁下的蛊?”陆相龄挑眉。
    言澜桐又一屁股坐下,看着陆相龄,半响才说,“我想我知道。”
    “那个扶桑公主?”
    “不,是有人要借刀杀人!”
    “啊!”归来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人却不见苏醒的迹象。
    言澜桐忙跑到床边,紧张的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陆相龄忙将她扶好,擦掉嘴角的血迹,眉宇皱成一团,打开药箱开始给她的太阳穴扎针,
    “已经开始了。”
    “什么开……蛊毒?”
    “嗯。”
    “你的意思是,”言澜桐瞪大眼睛,“只要她想着妹夫陛下,就会发作?”
    “不仅如此,只要有人想着她,念着她,紧张她,都会让她受那蛊物的啃噬,痛不欲生!”
    “……”言澜桐攥紧双手,咬牙切齿,“那个蛊物是如何被种下的,要怎样才能把它给弄死?”
    “种蛊的方式多种多样,防不胜防,我也不得而知。但要将这蛊物除去,绝非易事,我至今尚不知如何除去,只知这蛊物很快便会跟她的身体融合,届时,要除去蛊物便是难上加难,因为蛊物的最终位置,是她的心脏!”
    言澜桐走到院子里,想透透气。
    扶桑的夜,她还是第一次见。前几次都忙着逃难去了,也没什么心思,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一些,小翊,又摊上这档子事!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她随手捞了一朵花圃里开得正艳的白花,头一抬,哇的一声叫出声来,“你,你怎么坐在这!”
    严于柯坐在石桌旁,一动不动,望着稀稀拉拉几颗星的夜空,浑然与夜色融为一体,化成一座石雕了。
    言澜桐慢慢走近,刚迈了两步,严于柯身上突然蹦出一个东西,黑漆漆一团,还不待她反应,那东西叽叽叫了两声,蹲在石桌上,一双贼亮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等着她。
    “耗子?”
    “叽叽!”
    她凑近了看,惊奇地发现,“哇,还是一只五彩的耗子!”
    “叽叽叽!”
    耗子坚硬的五彩毛差点刺瞎言澜桐的眼。她一把扔下手中白花,双手捂脸,吓得不轻,还心有余悸。
    “小光!”
    严于柯平淡无波的唤了一声,耗子立刻老老实实的俯坐在石桌上,温顺地蹭了蹭严于柯的红袍,看也不看言澜桐一眼了。
    言澜桐吁了口气,在离耗子和严于柯最远的地方坐下。
    良久的寂静之后,言澜桐终是按捺不住,
    “小翊的蛊物,你知道怎么取出来吗?”
    朦胧的夜,空荡的袖袍时不时被夜风吹起,严于柯的背影,寂寥孤独,仿佛所有的黑暗都压在他的肩上,让人看得心酸。
    能取得出来的话,他现在应该也不会坐在这里吧……
    言澜桐深深叹了口气,起身,转头回屋。
    “请替我好好照顾她!”
    言澜桐顿足,转身看他。他已经站起来,耗子纵身一跃,跳到他的肩上,还是一双贼亮的眼睛虎视。
    “你……”
    风吹起浓重的红袖,满庭光华摇曳,那个红色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被黑色吞没,再也看不见。
    言澜桐看得人都懵了,只耳边回荡着一句悠远清晰的声音:
    “什么时候,爱她已经变成了我的罪孽,那便只能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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