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侍郎妻

    小猫不知何时跑了进来，伏在了徐怀瑾枕边，见沈落辞走进来，轻叫了一声便跳到了她脚下，用头蹭着她的裤腿，似乎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徐怀瑾原本苍白的脸因为高烧而泛起了微红，唇已经有些干裂，却毫不在意似的一笑，道：“你回来了？”
    “嗯。”沈落辞端着碗走到他床边，微笑道：“熬了些粥，你饿了吧？”
    “还好。”徐怀瑾撑起了身子，沈落辞急忙扶住，轻声道：“我喂你吧。”
    “好。”徐怀瑾眼底漾满了幸福，就像是一个得到糖吃的孩子一样开心。沈落辞看着他的样子，眼角有些酸涩，她微垂下眼，舀了一勺粥吹凉，送到了他的嘴里，他缓缓咽下，目光却不经意间触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底一痛，身子僵住了，头脑也有些清醒了。
    沈落辞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缓缓低下了头，如果他问，该怎么说呢？他是在做梦，要不要，就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呢？
    她正欲开口，却见徐怀瑾微微闭上了眼，声音轻若呢喃，“这不是梦，对吗？”
    沈落辞瞬间僵住了，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许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徐怀瑾勾了勾唇角，“看来真的不是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她，“这个孩子……”
    沈落辞咬着唇不答，徐怀瑾没有再问，如果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楚阑是不会将这孩子留下的吧……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又何必再问呢？
    他强压住心底隐隐浮起的痛意，轻声转开了话题，“我一开始以为这是梦，你与往常一样的走……可是你回来了，落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沈落辞咬了咬牙，轻声道：“我本不想来的，是叶公子硬拉我过来的……”
    “是么……”徐怀瑾的唇瞬间便失了颜色，他转眼凝视着她，淡淡一笑，低声道：“你真是不会哄人呢，就当是骗骗我、让我开心一下，都不好么？”
    沈落辞微微一颤，低下了头。
    徐怀瑾眼底的雾色有些恍惚，“那么，你这次来，还是会走的，对不对？”
    沈落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徐怀瑾看着她手里的粥，在眼里已是白茫茫的一团，蒙着淡淡的雾气，已经看不清了……
    许久，他轻声道：“粥要凉了，你喂我喝完吧。”
    沈落辞没有动，只是垂着眼，徐怀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里，只是眼前的那团雾太浓，竟连她的模样也看不清楚了。
    他没有再说话，伸手从她手中接过碗，独自喝着已经微凉的粥，那香中带甜的味道瞬间便扯动了记忆的藤蔓，随之而来的便是绵绵不断的心痛。
    沈落辞抬眼望着他苍白的脸颊，这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啊，可如今他就在她面前，她却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出声，那脆弱的心弦便随之折断，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她怕自己若是留下了，楚阑就不会再给徐怀瑾药，她不想他再出任何事情，她要他好好活着，只要一年，一年便够了……
    碗空了，心中的痛意却还是没有停，肆意地钻进身体的每个角落，只是窗外冒出的曙光让徐怀瑾有种恍惚的感觉，夜已经过去，一切都像是结束了一般，瞬间便空落了。
    徐怀瑾没有再看她，用一种极轻的嗓音说道：“你走吧。”
    沈落辞身子一僵，抬起头看着他，像是有些意外。
    徐怀瑾微闭上了眼，唇色依旧苍白，“回去吧，既然不想来，就不要再来了……我……”他的声音颤了颤，皱起了眉，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才说出了最后几个字，“不想再见到你……”
    沈落辞猛地一震，似乎是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口的，“你……说什么？”
    徐怀瑾的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再无波澜，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像是有一枝无形的绸缎缠住了沈落辞的脖子，柔软却又致命，呼吸有些困难，身子像是在不断地下沉，一直沉到了湖底，包裹她的唯有冰冷。
    她怔怔地开口，“你……”
    “我不会再等了。”他打断了她的话，纤长的睫毛掩去了一切表情，“我说过我等你，等到你忘了他，或是嫁给他为止。你既然已经嫁给他了，那么我也不必再等了，这等待太过漫长，不如就此结束吧。”
    沈落辞晃了晃，神情已有些恍惚，她望着他微闭的眼，轻声问：“你放弃了么？”
    徐怀瑾淡淡地开口，“放弃了。”
    放弃了……
    一切都结束了么？
    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将她卷入黑暗，她在湖底看到自己绝望的眼。
    她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她，她原来一直以为只要她回头，他就在她身后，不离不弃，所以她一直肆意地去伤害，不去在乎他的感受，因为她以为他不会走，永远不会，可原来他也是会累、会放弃的啊……
    她想挽回，可现实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枷锁，将她重重困住，好多话她都无法再说出口，如果告诉了他一切，他就不会再喝那药了吧……
    如果他死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他活着就好，自己不一直都这样想的么？那么，还要奢求什么呢？
    沈落辞转身看着他，他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扯得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她轻声问他，“你会好好活着的，对吗？”
    “会的。”
    沈落辞笑了笑，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低声道：“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再来了。”
    徐怀瑾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眉又皱了起来，他低下了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低低的“嗯。”了一声。
    沈落辞已经顾不上再看他，急忙转过身去，眼泪瞬间便滴落下来，她迈开了脚步，一直趴在床上的小猫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像是想要留住她，两个人皆是一颤，却都没有说话，沈落辞咬住唇，回头望了他一眼，逃似的跑出了门外。
    脚步声渐渐消失，心也跟着丢了，空荡荡的撕扯着，却感觉不到疼，徐怀瑾缓缓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门，门外照射进来的微光刺得眼睛一阵酸涩，眼泪不经意间便滴了下来，一颗又一颗的砸在手背上，蒸发了。
    再也见不到了……
    房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味，手心中似乎还有她的温度，可是都会渐渐散去，渐渐冷却的，最后什么也没有。与其让她牵挂，不如就让她忘却吧，他不想成为她的牵绊，而且他也害怕一次次的看到她离去的背影，那一线渺茫的希望温暖着他，也折磨着他，不如让这一切结束……
    眼前愈发的模糊了，头一片昏沉，胸口像是有人在狠狠地撕扯着，不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他猛地低下头，俯在床头咳嗽起来，斑斑红迹从嘴角渗出，落在地上，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就像去年冬日的红梅一样美，美的，让人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