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巫师

第66章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枫杨树,底下是一个浓密的绿化带,种着冬青树、瓜子黄杨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根据杨朔在外面停留的时间来看,除去在墙壁上爬上爬下的时间,她在下面停留不会超过两分钟,所以那件东西肯定就在这个绿化带里的某个地方。李心宇考虑了一下,决定像杨朔那样爬下去试试。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爬上窗台,侧着身子抓着水陆管,慢慢地顺着墙壁下到了墙角。
    这个绿化带非常宽,外面种着厚厚的灌木丛,从外面的道路上很难跨进这里。地上是没至脚踝的茜草,头顶遮着高高树冠,光线幽暗,四下无声。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晚上下来的话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杨朔究竟能把那件东西藏在哪里呢?
    李心宇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筒,在草丛里搜索了一下。草皮的下面是结实的泥地,这里面不太可能藏匿什么东西。他把目光转向了墙角。几十年的青砖上斑斑驳驳,有些地方还长出了青苔。
    他的眼睛在墙上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墙角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隆起,走过去一看,是一块砖头向外突出了一点。他心中一动,伸手捏住那块砖,用力摇晃了一下,有些松动。他加了一把力,把那块砖头抽了出来。砖头后面是一个小方孔,他把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去,摸到一个纸质的小包裹。
    他的心里按耐不住地激动起来。那时一个黄色的牛皮纸包裹,硬硬方方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看来这就是那本日记了。
    李心宇把本子塞回纸袋,放进口袋里,然后沿着下楼的路线顺着墙壁往上爬去。回到二楼房间里,他已经出了一身细汗。想到杨朔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在半夜三更徒手从这里爬上爬下,一手还拿着一个纸包,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看起来梦游者的确能够发挥出自身可怕的潜力。
    他回到桌子边上,把那本破旧的硬面抄从袋子里抽出来,向心翼翼地翻开了。扉页上写了一行黑色的正楷大字:亡灵巫师日记
    他心里微微一惊,这个自称做亡灵巫师的人,是否就是那个和他通过电子邮件的神秘人物呢?
    他向后翻了几页,这的确是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一个自称为亡灵巫师的人近乎疯子一般的言语。他大略地扫视了一下前几页的内容,决定把这本日记带回局里仔细研究。随后,他拿出一把螺丝刀,拆开了杨朔的电脑机箱,把硬盘拿出来放进了随身的小包。做完这些,他站起来又环视了一下这间房间,在确定没有其他需要带走的东西之后,轻轻地从门口退了出去。
    穿过宿舍门口那狭长幽暗的走廊时,他甚至有些伤感。杨朔,这个一直处在这件怪异案件核心、饱受折磨的年轻女人,现在究竟在哪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市局的办公室里依然坐着一个孤寂的身影。
    李心宇正坐在电脑前,一边翻阅着早上得到的那本日记,一边察看早在一个月前就得到的那些失踪案卷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本日记中所讲述的事情是多么的惊人,不仅如此,它们甚至印证了那多起二十年前发生的无头案件。他记得当自己第一次拿到这些卷宗的时候,就觉得无比的蹊跷。老唐当时就曾经说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失踪案和自己手头的这起案子有着莫大的联系。现在看来,这只是一种保守的估计。事实上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二十年前那些案子的延续。
    在这本日记中,他找到了那些二十年前的失踪案中所出现的所有名字,王雅丽、傅珍,还有林若水。
    在二十年前,她们在一个自称为亡灵巫师的精神科医生假借一个死去女人的名义而进行的疯狂实验里一个接一个地成为牺牲品,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名叫范晓云,她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和一对年幼的儿女,可她在一个寒冷的夜里被一个精神病院里掏出来的疯子残忍地杀害了。这个女人就是张洪波的母亲。她的丈夫悲痛欲绝,为了能够再一次见到所谓的妻子,参与了那个亡灵巫师的险恶计划。他们使用各种手段把一个个年轻女孩诱拐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隐蔽地点,然后使用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方法把她们的意识完全摧毁,而在她们的大脑中植入一个似是而非的人格。
    这是一个多么石破天惊的发现,却实在是来得太迟了。
    没错,如果他们能在几个星期之前得到这本日记的话,后面的事情恐怕都不会发生了。可现在,最后一名幸存者也落入了对手的掌心。
    现在他基本上明白了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一个可怕的阴谋在二十年之后悄然复活,当是那两个人的一切,像是被完完整整地传承了下来。
    然而,疑点远远没有消除。
    毫无疑问,他们的对手至少包括了张洪波。他在这本日记中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当时他还是一个孩子。关于他是怎么会重新开始这个计划的,目前不得而知。至于周皓,这个神秘的男人是不是和亡灵巫师有着什么联系,也还是一个谜。
    现在,这本破旧的日记正方在李心宇的桌上,翻到了最后一页有字的地方。那上面写着这样一段文字:十月三日 多云
    我最终决定放弃了。事实证明我的发明尽管具有非凡的意义,却仍然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我无法让这些植入了新人格的木偶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们无法像常人那样进食和饮水,由此她们的身体会在数天之内迅速衰弱直至死亡。在这之前,我必须找一个新的健康的木偶来重复这个实验,把那个保存在旧木偶脑子里的人格用同样的方法转移到新身体里。更糟糕的是,由于每一个实验对象自身的人格无法完全抹除,她们会或多或少地掺杂进原本那个简单而纯净的人格中去。这个捏造出来的人格原本是非常简单的一个雏形,而现在已经变得复杂而难以捉摸,造成新载体频繁出现歇斯底里症状。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成了困扰我的恶梦。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已经用了不少木偶了。她们原本都是一个个健康活泼的年轻女孩,而当她们离我而去时,都变成了一具具木头一般苍白的躯壳。我知道,她们都是无辜的。我的罪孽深重,却无法自拔。很显然,我的搭档和我一样感到绝望却又不知所措。
    今天,我决定中止这个计划,因为它已经让太多的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包括我。几个星期来,我天天晚上都坐着恶梦,梦见那些女孩子们包围着我,向我索命。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
    当然,我决不会让这么多十日以来的辛苦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个人造的人格是我杰出的创造物,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我要把她完整地保留下来,把她暂时封存。或许在以后的某个时间,我会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下午,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我的搭档,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他妻子的遗像看了老半天。这些天来他总是这样,特别每次旧的木偶死去的时候,他总要在那里老半天地发愣。
    现在,那个叫林若水的年轻姑娘就躺在我身后的小床上。她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现在十分的虚弱,每天只能依靠一些流质维持生命。
    我决定拯救她。她已经是第十一具木偶,也应当是最后一具。她很年轻,才二十一岁,而且非常漂亮,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她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娃娃。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成为一具苍白的尸体,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我想,现在应该是让这一切暂时结束的时候了。
    为了保存我的伟大发明,我还得进行最后一次犯罪,当然,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一个小小的躯体,也许能够成为一个完美的容器。
    夜幕已经降临,我应该出去完成我余下的工作了。我感到有些孤寂,即使混迹在人群中,也无法缓解这种感觉。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是我应受的罪孽。
    十月六日 阴有雨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在许多年之内是这样。
    今天,我用颤抖的手做完了这半年来最后一件罪恶的事情。我长吁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在肩头的巨石。我虽然没有取得最后的成功,但我并不后悔。
    当然,我的职责还远远没有结束,我要把我的创造物保存下来,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对,就是今天,我自己,或者一个比我更聪明更疯狂的人重新把她激活。
    我没有和我的搭档联系,他已经两三天杳无音讯。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带着我的一切,包括在这里留下的痛苦回忆和那个沉睡的生命。
    1986年10月6日,这个日子我将铭记一生。
    记述到此为止。
    李心宇一遍又一遍地地阅读着这一段文字,反复地思考着。
    很显然,林若水是最后一具木偶,这也是她成为这一连串失踪案中唯一一个幸存者的原因。根据这个亡灵巫师的叙述,他们所使用的这种特殊方法还存在着一些缺陷,那个用以进行实验的躯体在一段时间以后就会死去,而在这之前必须找到新的木偶,否则他所创造出来的这个新人格就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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