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流年

  她俯下身在叶从寒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她的眼睛微闭，长长睫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挂着泪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病房中安静的能够听到心跳的声音，如果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呼唤，陈默言屏住呼吸试图仔细的聆听。
  ……真好，这样真好……
  ……从寒，再见了……
  睁眼，抬头，你会看到我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透亮。
  ……
  雷声轰响，蓝黑色的夜幕低沉压抑。
  陈默言走出医院，却并没有立刻回家，她站在花店外望着出神，店内的白色瓷瓶中，一大束向日葵即便在夜晚也金灿灿的犹如盛夏暖阳，却灿烂的刺伤了陈默言的双眼。向日葵，除了林潇没有人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不是玫瑰而是灿若阳光的向日葵，送了自己两年玫瑰的刘洋溢更不可能忽然转性捧上一束向日葵到她的毕业典礼。
  陈默言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来来回回的摩挲，却终究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钮。
  林潇，他记恨叶从寒却为什么连自己都算计进去！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新叶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步吧！《流年》、《爱旅》、甚至是那枚被藏在冰箱中的钻戒……陈默言忽然觉得这包围了自己十多年的无微不至竟像一张巨大的网，带着密布的阴云向她压下来。
  猎猎的寒风刮得皮肤生疼，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初春的雨冰凉刺骨甚至还带着粒粒冰碴，如一把把冰冷的利剑刺向默言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
  出来的急，竟然连外套都没有穿，不厚的毛衣很快便被雨水无情的浸湿，浇透，像是另一层用薄冰做成的皮肤，紧紧的贴在身上，无处躲藏。
  ……
  “喂？洋溢，带我去兜兜风吧！”
  山顶的夜风微冷，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陈默言放下手中的啤酒，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越加的清醒,醒的能够听到心底最轻柔的低喃和能够感受到最细微的刺痛，密密麻麻，接连不断。她只不过是想问一下刘洋溢关于新叶的种种，却不想他解开的却是困在她心中近五年的心结。
  刘洋溢将自己的外套披在陈默言的身上，想了想，又伸手将外套拉严实一些。
  “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洋溢，谢谢你诚实的告诉我一切，没有再继续瞒着我，你不用再替林潇解释了，我理解他，但是……”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替他解释。我们是兄弟，林家仅存的血脉，我的解释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当然……”刘洋溢低笑了两声，语气幽幽的更加温柔了几分，“当然，更是为了你……”
  “洋溢……”陈默言有些慌乱。
  刘洋溢扬了扬手，阻止陈默言：“嘘……这一次听我说好吗？默言，我们都已经长大，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所以没有必要面对着面打哑谜……默言，我爱你……”刘洋溢注视着陈默言蓦然瞪大的眼睛，苦笑了一下，“很惊讶吗？难道我从前没有说过？我爱你，我爱你，刘洋溢爱陈默言，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你……你爱林潇不爱我，这我也早就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因为女人和财产而导致兄弟相残的事情实在不少，但是默言你看，我和林潇是不是好兄弟的典范？就连对抗情敌也是兄弟同心的。”
  “现在不如让我以哥哥的身份为弟弟说说好话吧！”
  这回再不管陈默言的反应，自己自嘲的耸了耸肩。
  “你不该误会林潇，他只是不想让你烦恼太多而已，他总是希望把你保护的好好的，捧到天上去，做他快乐的公主。默言，他的心里只有你，只是不善表达而已，是个很爱害羞的别扭男孩，这不是你当年告诉我的吗？记得当年被你拒绝多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那时候你笑嘻嘻地回答我，就是林潇那样儿的啊，只要我能克隆出一个林潇，你便会考虑考虑我……从那时候起，我便认输了，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过他。”
  “后来我去了美国，见到躺在医院的林潇，他一定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吧，他是那么的骄傲，又是那么的爱你，怎么可能让你担心！”
  刘洋溢扯了扯嘴角，眼神望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他那时候差一点儿死了……”
  “所谓树大招风，作为林氏唯一的继承人，那么多的财富总会让人眼红，林潇回香港给爷爷祝寿的时候发生了车祸，不是意外，是谋杀。”
  陈默言捂住嘴，忍住那一声低呼，刘洋溢安慰的拍着她继续说：“我觉得这些事你应该知道，你们错过了五年，这五年的空白总要填上的，可是以林潇的性格大概绝不会跟你说的，所以，你才会因为叶从寒迁怒于林潇，因为你不知道他曾经是多么想念你，多么在乎你，因为叶从寒，他又是多么伤心，多么绝望……
  当年发生的不是单纯的车祸，当林潇从被撞得变形的车中救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很严重的枪伤，致命的那种……那时候爷爷正在生日宴上等着他的宝贝孙子，听到消息当场就突发了心脏病，父亲和大妈在回来的时候又死于空难，我的母亲也是在那时疯掉的，而这些，都是在你大二的那个暑假发生的。”
  “林潇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父亲和大妈的噩耗，那时候的他身上插了数不清的管子，动弹不得，也不说话，跟植物人没什么两样，他甚至抗拒治疗。后来还穿着病号服的爷爷赶过来把他骂了一顿，那时我才知道他在和你分手之后不久便染上了毒瘾。他当时万念俱灰的跟爷爷说，不要再管他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好了。那是林潇多日来说的唯一的一句话，‘他的所有’，我想那其中固然有家产，但他说那话时向我投去的眼神……我知道他那时想着的是你，‘他的所有’……
  医生当时面对抗拒治疗的林潇也是束手无策，直到有一天他不仅在昏迷时念你的名字，甚至清醒时也开口问起你。爷爷知道后让我去北京把你接过去，我当时便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可是，可是说实话我不想，出于私心我不想让你和林潇见面，我明明知道你忘不了他，他也念着你……我到北京，见到了叶从寒和你，一晨隐瞒了你和叶从寒的真正关系，反而告诉我那是你的新男朋友，所以……我最终没有去打扰你……算起来真的是我错了，如果那时我把你带去香港，也许后来的所有都会不一样了，只可惜……
  后来，那些想要害林潇的人又来过一次，虽然没得手，但是爷爷却在那一次心脏病发再也没醒过来……我们临时离开香港去了美国，而这之后林潇身体的越来越糟糕，却在昏迷时仍然喊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喊。于是我便和他说了叶从寒的存在，说你没有他仍然过得非常的快乐，我那时想，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至少可以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反正比那个大了你将近十岁的叶从寒强。所以我对林潇说如果他真的爱你，如果他是男子汉就应该回去把你抢回来，我跟他打赌，赌他抢不回来……他那时只不过是下不了床的废人……我告诉他会替他接管集团，甚至替他接管你……
  结果他被激怒了，他当时明明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了，居然还凶巴巴的跟我吼，说你是他的，只能是他的，那样子倒真是别扭极了，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可是偏偏边上的小护士一个个儿却都觉得他特别帅”
  说了常常的一段儿，刘洋溢却仍然没有停的意思，他转过头，皱眉问陈默言：“默言，我有时候还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小女生脑子里面都装的什么！明明狼狈的不行了，还能算得上是帅！”
  陈默言对于刘洋溢刻意的调侃干干的笑了两声。
  “后来自然就不用说了，林潇为了回国找你，伤也好了，毒也戒了，只是这时间用的有点儿长，毕竟他伤的不轻，爷爷去了以后集团里面出了一些问题，我不像林潇从小被爷爷大力栽培，之前从来没有受过管理企业这方面的训练，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而且又是刚刚才进家门……才进家门私生子……所以我说的话董事们根本不听，所以集团的事儿几乎全是林潇在管，而病房就是办公室。
  即使这么忙，他仍然忍不住回国找过你一次，那时候他的腿仍然在做复健，所以根本不愿意在你面前出现，只偷偷的看了你一眼就离开了，可是这一眼，看到的便是你和叶从寒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第 75 章
  “不用说了，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陈默言的手指收紧，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林潇那双隐忍的幽深眼眸，无声的注视着她，质问着她。
  可是刘洋溢却丝毫不理会陈默言，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看到你介入别人家庭的时候有多失望，你不知道他看见被同事排挤甚至被烫伤有多心疼，你不知道他明明想见你却又因为误会不愿意见你的时候有多矛盾，你更不知道他看到你精神病院的录像时有多自责……我也……”
  刘洋溢咬了咬嘴唇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低头摩挲着易拉罐的边沿，如同那一次回京偷偷窥到藏在冰箱中的秘密一样，心中五味混杂。他当时也是这样在易拉罐的边沿摩挲着，目光移到客厅中仍算完整的大幅拼图上，仿佛一瞬间那上面地两人有了生命，在他的眼前亲密的拥吻，喃喃的说着情话，他甚至能够看到拼图中仍显青涩的少年林潇向他挑衅的摇头，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好像在说“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凭什么和我争家产，又凭什么和我争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