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

第56章


她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质问。
  “什么?自然是藏红花!三妹,可别怪我们心狠,纳兰家是容不下这个孩子的!就算我们不动手也有人动手的。”
  ‘啪’一巴掌落在金凤至脸颊。红透了半边。
  金凤至又打回去,她虚弱如同纸片,晃悠悠的跌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小腹剧痛!嘴角还带着血。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
  叶婷云立在她跟前儿,冷笑道:“我说三妹妹,你还以为你是老三宠在手心上的人?现在,你不过就是被纳兰家赶出来的弃妇而已!”
  她全身抽搐,脸色乌青,旗袍下的血涓涓淌出来。大雪飞扬,染白了大地。打在她手上脸上唇上。混着周身粘稠的血液慢慢融化。白色融入红色变成一片潋滟艳色像极了结婚用的大红色水綾。阵阵痛疼袭入骨髓,她却也没有**一声,只是左眼液体顺着鼻梁凹凸处流进右眼。一滴一滴的流着。她的孩子没了!就这样没了!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被毒死在她的小腹里。孩子一定比她还要疼。她感觉那孩子一点一点的从她肚子里消失!都是他的血,那孩子的血。腥甜腥甜的。像极了胭脂的红色。她再也睁不开眼睛。雪花打在她眼睑上,凉凉的。北风呜咽呼啸,就像是末世的挽歌!
  那漫天的雪白簌簌落在一抹绿色上头。将那明艳的绿覆盖了去。满眼尽是无边的苍凉!悲苦!
  屋子里头的躺椅上依稀还存着她的余温,长颈瓷瓶里的菡萏残荷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换过。一抹青黑色蔫蔫的耷拉着脑袋。紫檀木写字台上头还留着她那未干的墨汁!隐隐墨香盈袖。还有她送他的那扇小屏风,空谷幽兰大隐于市。她笑着说那是独有的双面绣,他爱若至宝!
  锦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弹簧床头,摸上去柔滑温润,还有她淡淡的体香。
  这屋子里头到处都是回忆,到处都是无言的痛楚。
  纳兰宇缓缓拉开那写字台上的小屉子,里头有一本笔记,自己娟秀,她的笔迹!
  他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十一月十二号,星期二。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给自己把脉,没成想真的是喜脉!眼看着这个小生命一天天变大,我只想惊叹的说:生物学上细胞的分裂真是神奇。把一个人分成两个的感觉是怎样的?(*^__^*) 嘻嘻……
  十一月十一号,星期三。
  今天,我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父亲,可是,他太忙了,我不想让他分心,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我就晚些告诉他吧。你不会怪妈妈吧?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是个体贴的孩子。
  十一月十二号,星期四。
  孩子,我隐约觉得府里头的气氛有些不对,大家好像都在下意识的躲着我们,怎么办?我害怕护不了你周全!不,为了你,我一定会挺住,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我都得忍。我告诉自己:瓜尔佳.清婉,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宝宝。你得负责他一辈子!
  日记戛然而止,上头的墨迹就像是一把把小刀狠狠的刮在他心上!
  清婉,原来你是如此珍视我的孩子!
  彼时,兰春正端了参汤来,却被纳兰宇撞翻在地,他匆匆忙忙的披了大衣出去。
  “宇儿!你要去哪儿?”
  纳兰氏站在他跟前儿问。
  “我去找清婉。”
  纳兰氏喝道:“她也配身为人母?别打量我不知道,昨晚,她就不告而别了,把你一个人丢在高山别墅里头不管不问,她到底安得什么心?这样的女人你还要她做什么!枉费我三媒六证跑去提亲,我真是瞎了眼竟把个丧门星八抬大轿抬了进来!宇儿,你清醒一下好吗?你父亲好不容易原谅了你的荒唐行径!为了她,你竟然敢带人跑去总理府兵谏!要是换了别人,还有命吗?你这个傻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你这样糟蹋自己,是想逼死我吗!”纳兰氏从未在下人面前失了分寸,这次不敢不顾的大发雷霆也是气急的缘故。
  晨曦入窗,落地的大窗户外头便是露台,几十根大理石柱子擎起来的白色露台上隔着粉墙镶了书架,上头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额书本,中文的,英文的,法文的——
  室内也是清一色的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西洋卓,白色的写字台——
  清婉强撑着睁开眼睛,眼前这一切都是陌生的,这到底是哪儿?天堂?他们说天堂上都是清一色的白。下意识看去,身上的那件绿旗袍也换成了淡紫色睡裙。她想起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撑着肘连着试了几次,用尽全身力气,依旧软塌塌的倒在床上。
  “小姐,想起来是吗?我来帮你吧。”
  一个陌生男子兀自推了金色把手进来对她说,这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坏人,相反,还长得眉目清秀,十分俊朗。一身白色的西装套在身上。逆着阳光轮廓更加清晰了。右腕上还戴着劳力士牌子的手表。她知道那个牌子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
  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胳膊想要她借力坐起来。她下意识的躲避,双肘往后以防支撑着坐起来。
  “你是谁?这儿是哪儿?”
  经这一问,他才觉得自己的唐突,竟然忘了自我介绍,就这样公然闯进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哦,对不起,忘了自己介绍,我叫李小嘉,昨晚我去山上的时候,看见你倒在血泊里,就让你把你抬到家里来了。冒昧之处,还望见谅。”这个人眼睛里头真干净,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屋子里头还有一架大三角钢琴,绝美的琴身,是施坦威的牌子。目前,这个牌子国内还没有代售点。是空运过来的吗?
  他伸出修长的手,她一向没有跟陌生人握手的习惯,只是颔首示意打个招呼。
  见她这般,李小嘉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手去抄在裤袋里。
  “谢谢你,李先生,我要走了。”
  她艰难爬起来,趿上软缎拖鞋,无奈,身子早已不能支撑,软软的摊在他臂腕。只是起个床而已,她却折腾出一身的汗。脊背都湿透蹋在后背上头。
  他微微俯身说:“小姐,大夫说——说你身子还需将养,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避,房里头有许丫鬟,你若看着谁好,我就让谁跟着你,侍候一切的起居饮食。等你身子大好,我定会派人把你送回家去。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这个人倒像是个谦谦君子,她旋即放下戒备。只是,他到底是何身份?这样豪华的房间一点也不亚于纳兰世家,此人只怕也是个有些头脸的人。
  “你是谁?”
  他抿嘴一笑,“小姐,我刚刚说过了——我是李小嘉。”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家里头是做什么的。”她略微想了想又顿了顿,这个问题的确冒昧,可是,她的确需要知道这些,要是这个人和纳兰家有什么关系的话,她岂不是又入地狱!
  “我父亲是李睿生。你应该听说过吧?”当李小嘉说道李睿生三个字的时候,如漆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丝的苍凉绝望和无奈。那是让人不容易捕捉到的东西。
  李睿生?鼎鼎大名的帮会头子李睿生?李小嘉是他的儿子?她无法想象以砍刀杀人起家的李睿生竟会有一个饱读诗书的儿子。想象中的帮会中人都是青面獠牙膀大腰圆满口脏话的市井无赖。可再看看李小嘉,这人分明看起来温文儒雅、彬彬有礼。
  钢琴、书籍、还有悬于墙上的名画,这些似乎都与他的身份不相符。
  默了半响,她未曾言语,李睿生是帮会中人,藏身此地,也算是最佳选择,纳兰家一向以世代簪缨自居,没有特殊的事情,万万不可能和帮会扯上任何关系。
  “你一定被吓到了吧,觉得我也是不怀好意的。”
  他叹息问她。
  “李公子,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算了,谢谢你收留我。”
  她微微一笑、两点梨涡。只是那笑却仅仅停留了一秒左右。对于这个恩人她自然不能将那些不好的情绪发泄到他身上去,他不是纳兰宇。
  关清婉!她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事到如今竟然还是不能去好好恨他!她不断的提醒自己,纳兰宇这个人只是个虚情假意的混蛋!过去的情爱只是她一个人的想象而已!如今大梦已醒,她还在期待什么!还能期待什么!
  “喜欢钢琴吗?哦,我刚刚看见你一直盯着它看。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也是个爱琴之人。”
  她微微一愣,学校周年庆,曾是弹过舒曼的a小调。
  “哦,我并不懂钢琴。”
  他似乎有些失望,仍旧笑着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想了想,又觉着她可能是旧式的大家闺秀,这样问也是不妥,便笑道:“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我叫关清婉。”
  “《野有蔓草》上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很好听的名字。”
  他果真通今博古,连《郑风》上头的诗句都记得如此熟稔。一点也不像帮会头子的儿子。
  她淡淡的说:“李先生说笑了,名字和人是不能对号入座的。只是个莫须有的代号罢了。”
  “小姐过谦了,看小姐一身的行头气度定是北洲名媛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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