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花开陌下年

这几天总是梦见爸爸，紫陌想着也许是爸爸想她了，紫陌向来是不迷信的，不过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就慢慢地愿意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魂魄的存在，那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爸爸一直陪着她。
    好不容易沿着山路走上来，眼睛被浑浊的山风吹得通红，檫了檫眼眶里莫名其妙渗出来的泪水，紫陌在墓碑旁坐下来。
    “爸，我很久没来看你了···”苏紫陌被冻得发干的手时不时拔着她身边地上的枯草。
    路过的人或是奇怪或是发怵地看着她，
    她不理，继续说着。
    “我和冷尘又在一起了，爸···”紫陌突然想起来就和爸爸说，“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最糟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叹了口气，紫陌不再说话，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
    在紫陌几乎要蜷在膝盖里睡着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从耳边划过，睁开昏沉沉的双眼，汽车奔驰而过带起的尘土结结实实地全飞进了她的眼睛。
    “没素质！”暗骂一声，眼睛立刻酸涩得睁不开，用手揉擦了好一会儿，紫陌才睁开红肿的眼睛。
    远处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女人的哭声，紫陌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没瞧见人，想来又是刚刚去世的人的家属吧。
    “爸，你还记得琪慧吗？就是那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紫陌就突然想起她来。
    “她得了胃癌”苏紫陌说着用舌头舔了舔被北风吹得干裂的嘴唇，“现在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紫陌眼眶又莫名红了起来，继续说：“爸，我以前总以为我们大家会一直在一起”声音却在下一瞬间哑得不成样子。
    我以前总以为我们大家会一直在一起，
    是的，一直在一起！
    顺着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路下到山下，
    刚到山下，却看到马路对面一个很眼熟的身影——像是凡宇哥。
    对面的人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身，隔着马路，他朝苏紫陌微微一笑，然后走了过去。
    “凡宇哥，真的是你？”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来的人淡淡一笑，把手□□衣兜里，目光扫过苏紫陌红肿的眼睛，愣了几秒，然后把视线放到了前方。
    “我父亲的墓在这儿，我来看看他”曾凡宇同苏紫陌缓缓向前走，而后悠悠开口道。
    苏紫陌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他这一点，有许多话，你还没问出口，他就会告诉你答案。
    他爸爸？想起以前他曾告诉过她的事，于是有意岔开话题：“真巧，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约了人一起来的”曾凡宇停住脚步。
    苏紫陌本想再问，却隐隐感到他话里淡淡的生疏，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来了，小可？”曾凡宇转身微笑，苏紫陌目光跟着他望过去，看见一个高挑可爱的女孩跑过来，在她面前停住。
    不！准确地说，是在曾凡宇身旁停住。
    “小可，这是我朋友苏紫陌”。
    “紫陌，这是小可”苏紫陌看见说话的人很自然地把手搭到小可的肩上。
    苏紫陌一愣，一时失神，一会儿淡淡一笑道：“你好”。
    “你好”对面的小可甜甜一笑，
    这个女孩，真的很可爱。
    “那我先走了”苏紫陌想伸手拍拍对面的人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又收回，转身挥手拦了一辆车，车子飞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哥，那个女的是你朋友？”一旁的女孩捅了捅愣住的曾凡宇。
    他浅浅一笑，转过头来，目光却陷在遥远的角落，雪天相接，整个世界就嵌在雪天之间，安谧，沉静地，一声不响，山风刮过他的脸，他对着风，喃喃道：“以前喜欢的人”。
    “以前？”小可不解，拉着身旁的人追问。
    “是啊，以前很喜欢的人”轻轻的声音飘在风中，然后散去。
    有些事，有些人，明明知道多少年后都会变成曾经的曾经，
    可是，当时却还是，奋不顾身地认真了！
    何苦相思？费尽相思！
    “我老姐回来了”在去冷尘家的路上他淡淡道。
    “哦，是吗？”坐在副驾驶的人沉了语调，微微抿起下唇。
    不知道一会儿夏静姐看见她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直接把她赶出门外，或者严令禁止她再与冷尘交往。也许在她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
    从车上下来，站在公寓的门前，苏紫陌却忽然想退缩了才发现当初鼓足勇气做了回到他身边的决定后，却还有那么多幸苦路得走，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她真怕有一天她还没走到终点，就已经花光了所有勇气。
    “走吧”身旁的人沉声道，迈开步子。
    思绪凌乱的人跟在身后。
    此刻，她竟有一种舍身赴死的感觉，脑子里居然还闪过了许多个莫名其妙的字眼：逃吧，加油，董存瑞···
    很快就站到了冷尘家的门口，这是第一次苏紫陌觉得楼梯的台阶怎么这么少，夏冷尘拿出钥匙利落地打开门，跟在他身后进去，一声不响地站在客厅里。
    “回来了？”正在厨房做饭的夏静听到开门声走出来。
    目光落在苏紫陌身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是愤怒，很自然地转过头去，看着夏冷尘说：“以后不要总吃这些速冻食品”。
    “静姐”苏紫陌闭了闭眼睛鼓足勇气开口。
    夏静换了双拖鞋到冰箱里取了一瓶可乐，忽略掉说话的人。
    苏紫陌失落。垂下眸子，脸色苍白起来。
    冰凉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苏紫陌抬起头，跌进一双黑色的的眸子，夏冷尘看向她，眼睛里异常的淡定和坦然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静姐，好久不见”或许是身边的人给了她勇气，这一次，她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走过去。
    “坐吧”夏静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淡淡一句。
    夏静没在家里吃完饭，好像是约了人出去。
    于是，苏紫陌又破天荒地又一次尝到了夏冷尘的厨艺。
    吃过饭，夏冷尘说把计划表做完就送她回家，可是等着等着就意识昏沉了···
    只恍惚觉得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苏紫陌隐隐听到冷尘的脚步声走近又走远，最后又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声，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她听到隐隐约约是两个人在争执，断断续续，之后突然又安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声音却又突然近了，
    “姐，我知道我自己到底要什么！”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最好她值得！”一个女人的声音。
    之后，紫陌的意识又开始不清晰起来，越来越模糊。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暗下去了，收起身上的毛毯，想站起来，右腿却被刚刚不正确的睡姿压得麻掉。
    “醒了？”
    “恩”苏紫陌应声，环顾了一周，却没发现夏静，脑子又打了结，难道刚刚是她在做梦？
    看着一脸困惑的人，似乎陷进了某种难解之中。
    “怎么了？”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没有啦”苏紫陌晃晃脑袋，甩掉昏沉的睡意。
    把苏紫陌送到楼下，看着她消失在小区门口，夏冷尘没有启动车子，而是下了车。
    走在这样相似的街道上，忽然就想起了从前，
    那天大物竞赛发榜单，而一向是他优势的大物竟然没进决赛，当是失望透顶的他一个人走在没几个人的街道上，打着伞，手冻得发抖，本想掉头回宿舍的他，却看见了一个人。
    漫天大雪中，他看见不远处一个一身红棉袄的人在大雪地里狼狈地从一家鞋店跑到另一家鞋店，一双不怎么够大的手胡乱地遮住头顶，可是头上还是落上了一层白亮亮的雪花。最终从一家鞋店里拎着一个袋子朝学校的方向跑去。
    那时他几乎用尽了跑百米的速度冲回宿舍，换了一套干衣服，果然，没到五分钟他的电话就响了。
    “冷尘，你忙吗？”
    几乎半分钟之后，他就飞奔到了宿舍楼下。
    “给你个惊喜”那时她举起一双冻得有点肿起来的小手捧着一个盒子，乐滋滋地对着他说，路灯下，她头发上还未花掉的雪闪闪发亮，她那么期待地看着他，眼睛比雪花还亮！
    “你猜是什么？”那时她雀跃地问冷尘，脸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兴奋而异常的红扑扑。
    “···不知道”
    “喜欢吧？是上次你说很好看的那双球鞋！”她高兴地跳起来，兴奋地跟他讲述着自己是怎么跟鞋店老板砍价的···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他把她送回寝室后就换上了那双鞋；更没人知道，那晚他穿着那双鞋睡了一晚都没有舍得脱掉。
    只是，此去经年，
    一念菩提，一念情深！
    她不该开车的！
    下意识地踩了急刹车，却还是听到一声剧烈的撞击声，车里的人反应了几秒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开车撞了人？
    几乎是从车上爬下来，眼前的画面却把她彻底吓傻了，一个老人就躺在她车子前面的马路上，满头是血。
    她，撞死人了吗？怎么办？
    就在这一瞬间，她脑子几乎不能思维的时候，她想到了他！
    对，找冷尘！
    发抖的手将手机掏出来，手一抖，手机却掉在地上慌忙地捡起来庆幸手机没有摔坏，颤抖着拨通了他的号码，
    “喂”电话另一头响起了有磁性的男声。
    不知怎么，所有眼泪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汹涌而来。
    “冷尘，我该怎么办？”眼泪吧嗒吧嗒地全都落在手机屏幕上，
    “别慌，慢慢说”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明显一紧却还是格外镇定。
    苏紫陌握着电话拼命地摇头，却发现他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我···我开车撞了人，她好像死了”苏紫陌一边啜泣一边毫无逻辑地讲着电话。
    “别急，先打120，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夏冷尘赶到时，就看到满脸泪水的苏紫陌，被撞的人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你有没有怎么样？”夏冷尘下车跑过去，目光焦急地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人。
    “我没事···”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张开手，一掌心的汗！
    等他们赶到医院时，老人已经出了急诊室，庆幸的是，老人只是轻微性骨折和一些皮外伤，而且老人也算是通情达理，并没有要借机敲诈他们的意思。
    把苏紫陌送到楼下，
    她刚要下车，夏冷尘却突然开口：“以后别开车了，有事我来接你”
    “哦”低低应了一声，苏紫陌说完就下了车。
    坐在车里的男人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几乎虚脱，天知道刚刚他听见她那么慌张地在电话里哭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此刻的他听着小区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停车声，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
    他要的不过就是她在！
    一辈子幸福，还是一辈子不幸？
    这辈子都别想再让他放手！
    就算留不住，困他也要把她困在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