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榻前的帝女

第30章


  自从那一夜中了春药的凤扬尘在临走前狠狠吻住她,把她的唇吻肿后,向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脑子乱哄哄的,一时恍神,竟失手剪掉眼前开得正艳的芍药,她怔了怔,微带懊恼,不太欢快自己一向平静的情绪受到影响。「噗!」无辜的芍药落地后,一阵轻笑传来。
  「木清,别笑得太夸张了,非常碍眼。」想看她笑话?先把皮绷紧点,等她来剥。
  「姑娘,你这是迁怒,咱们海棠居有一半的人在笑,你怎么能光拿我开刀,有福要同享,有难大家一起当,哪有一人承担的道理。」他招谁惹谁,咧开白牙几时也成了莫须有的过失。
  向晚头也不回的继续修剪花花草草。「因为你长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找你麻烦对不起自己。」
  「……这也是理由?」他傻眼。
  「没办法,姑娘我这几日十分烦躁不安,老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踩你两脚,心头的郁气会少些。」最近她有股说不上来的心烦,感觉像风雨欲来,满屋子闷得叫人待不下去,只能在花草中寻找平静。
  她不是全无知觉,凤宅近日来的变动太过诡异,她不会看不出差异,她四周多了脚步沉稳的生面孔,全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只要她一走出海棠居,便紧紧跟随。
  加上那个装得吃喝玩乐样样行,拿银子填塘的败家子凤扬尘,如今也频频出头,代替她出府与商家周旋,有意无意地展现统御能力,让原本蔑视他的商行刮目相看,外头暗暗传道:浪子回头了,阿斗也能扶上墙!
  因为凤扬尘「顺手」接走了她手上不少事儿,她落得一身清闲,没事好做,只能待在凤家内莳花弄草,偶尔翻翻医书、弄两样使人全身无法动弹的药,以免真闷出病来。
  「嘻嘻!」提著篮子摘花的幽人捂嘴偷笑,大又圆的眼儿偷睨著表情发苦的木清。
  「天呀!地呀!小的命不好,姑娘一双雪足如莲花开,尽管踩得小人七窍流血,一颗脑袋有十颗大,不过……」木清顿了一下,故作长吁短叹,将五指化作嬉态十足的莲花指。「奴家心烦是为了那薄情郎,一夜春宵伤妾心,郎心如铁狠作弄,妾如天涯飘零花。」
  他宛若唱戏般尖著嗓子,装作女子娇羞样。
  「木清,你想入宫当太监,姑娘成全你。」也不需太费心,一刀了结,成全了他的心愿。
  「姑娘,不去面对终究还是会困扰你,二爷在你屋里待了一夜是事实,你俩『不清不白』也是实情,除去你名义上是婢女身分,凤氏上下有谁不当你是半个主子,二爷若有心求娶,你为何嫁不得?」放眼天下,唯有凤氏家主配得上姑娘,他看在眼里也乐见其成。
  向晚闻言身子僵了一下,露出淡淡的苦涩。「木清,你看过鱼在天上飞吗?」「鱼在天上飞?」那不成了旷世奇景。
  「鱼不会飞,鸟不会在水里游,老虎只会在林子里称王,一出了山头跑到人的村落便会遭到射杀,这说明每个人有每个人该站的位置,逾越不了,人不是只为自己而活。」黎民百姓,天下苍生,身为玉林国长公主,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弃他们不管。
  木清一听,以为她指的是自己和二爷的关系,一是主,一是婢,改变不了的尊卑。「姑娘何须在意旁人的眼光,做你自己便可,世人的庸俗遮掩不住明珠光华,他们看的是耀目的光芒,而非低下的身分。」
  低下?她苦笑。「做我自己何其难,你不懂,没有人懂……太难了……」
  谁懂她千回百转的不舍,因为有情,她多了牵绊。
  「他不懂总有人懂,菩提本无树,你这是庸人自扰之,向晚丫头,你走进死胡同里了,钻不出来。」明明是聪慧的女子,偏偏在感情一事上钻牛角尖,该说她聪明还是蠢笨呢?
  一道略带沧桑的老者声音扬起,口气隐含无奈的怜爱,有著长辈对小辈的疼惜。
  「老太爷?」「老太爷……」
  见到发已斑白的来者,微愕的向晚连忙起身相迎,其他人则恭敬的一福身,退到听不见两人谈话内容的远处。
  海棠居的仆人都被调教得有规有矩,进退得宜,稍微一个眼色便知晓该做什么事,整个庭园内的下人霎时全安静无声地退开。
  「你呀你,就这么不待见我的孙儿,还把他当成仇人一样嫌弃,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这孙儿还真是万中挑一的好良缘,错过了这一村,可没人让你挑挑拣拣了,你上哪去找比他更好,且一心只待你好的傻小子?」他们这一对拖得太久了,让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
  凤长京从不否认对凤扬尘有所偏心,不论人前人后皆偏袒得厉害,让人看出他心长歪了,诸多孙儿中只有一个能入他眼,而且尽其所能的维护。
  这全是因为当年他一眼看中年仅三岁的凤扬尘有著过人资质,不咏诗,不打拳,小小年纪竟能和堂兄弟们谈交易,一个奶娃竟用一颗弹珠便换来银制的弹弓和金弓银箭,甚至兄弟们还「宾主尽欢」的拿著各自刚取得的玩意儿就地玩了起来,不生龃龉。
  那时他便决定日后的家主之位非凤扬尘莫属,他的长子心不够大,次子急躁,太过急进,小儿子是庶出,家主位置本就没他的分,一度看好的长孙凤寒波却是个容不下人的,心胸狭小,刚愎自用,总以为把别人拉下来就能上位,从不晓得什么叫兄友弟恭。
  「老太爷言重了,向晚哪敢对二爷不敬,你来歇歇腿,向晚泡壶茶解你心头火。」老的少的都逼她,他们祖孙还真是一条心,没逼出她的真心誓不罢休吗?向晚在心里暗叹著,被两只大小狐狸夹击,她大势去了一半。
  院子里有座绘有渔钓江边的朱漆八角凉亭,亭里有著玉雕的圆桌和几张六角凳,一张四方棋架搁在圆桌旁,闲来时可供下棋自娱,或在棋架上泡茶。
  一只烧著炭火的红泥小火炉塞在桌角下,方便随时取用,银炭篓子和火摺子也备在一旁,想用时一取便得。
  一老一少坐在亭子里,一面赏著宜人景致,一面闲聊,远远望去像是孙女陪著祖父歇脚,共享天伦之乐。
  「你也晓得我忿火难消呀,都说是聪明孩子,怎么比我这老头子还不通气,他看你顺眼,你看他眼顺,这不就凑在一块了,哪来那么多横七竖八的沟,即使有,跳过去不就得了,难不成你还记恨他当年在船上对你做的浑事?」她心里有结,不解开来就成了一道坎。
  一提到那件事,向晚隐隐感觉左肩在发热,当时的灼烫彷佛还痛著。「早就不记得了,哪来的仇恨让人念念不忘,倒是老太爷的救命大恩,向晚没齿难忘,来日定当图报。」
  「不用等来日了,眼前就有好时机,好好地待我的笨孙儿,别再给他苦头吃了,你这条命有一大半是他求来的,虽说施恩不图报,但也不能不报,你若还有良知就自个儿看著办吧,别说老夫为难你。」他们凤家人是天生的商人,只要对自己有利的,全都能拿来利用,管他是天上的凤凰还是人间的彩雉,只要看上了,就非得手段尽出留下人不可。
  口里说著不为难却处处施压,哪有这样逼人报恩的,向晚头疼地笑不出来。「大老爷和夫人想必有另一番想法,表小姐温柔大方,温良贤淑,又是姑表一家亲,若能表哥表妹结连理,也是佳话一段。」
  凤长京嘴角噙笑,看向那双明灿若星的水眸。「你真要将我那孙子推给别人?」
  「……」她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抹迷惘,以及……微微的痛楚。「别怪老夫罗唆,整天拿小儿女的事烦你,你扪心自问真的无动于衷吗?你的心是否做得到两相忘?勉强自己不去想是因噎废食,你总要嫁人的,挑个中意的好过盲婚瞎嫁,至少这个笨小子任你拿捏,你爱扎他几针就扎几针,他还不是厚著脸皮靠过来。」他目光越过她,看著某一处无风自摇的花丛。
  「老太爷……」他的话令她哭笑不得,却也有几分深思,她欠凤扬尘的很多很多,怕是还不完。
  「你嫁也好,不嫁也罢,老夫认定你是凤氏的孙媳妇,你不嫁我孙子就让他剃头当和尚算了,反正我凤氏家主还没出过光头和尚。」他索性破罐子摔破,蛮横到底,祖孙脾气一个样。
  有人这样专横的吗?逼人上梁。向晚想笑,却忍不住感慨,凤家人真是她一大魔障,有理总是说不清。
  「不成不成!剃了头就不飘逸俊美、风流倜傥了,你家孙儿已经被嫌得一无是处,只差没拉一根麻绳上吊了,再没诱人的美色和俊逸非凡的外貌,你的孙媳妇就没了,天涯海角躲债去。」谁家的祖父这般狠心,逼孙儿出家。
  「躲债?」看著不要脸的孙子跳出来说著混话,凤长京「不耻下问」眯眸一求其解。
  「情债呀!你看她欠了我多少感情债,对我又哄又骗地骗走我的清白之身,一夜销魂后又始乱终弃,没天良的叫人害怕,她当然得逃喽,因为她就是个心没长齐全的薄情女,玩弄了良家淑男之后就想一走了之。」向晚小心肝,你让爷丢的脸,爷要全部索回。
  「嗯!嗯!有道理,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吃我凤氏,用我凤氏,还把我凤氏的人给糟蹋了,向晚丫头真是罪大恶极呀!我当年怎会看走眼,把这个祸害带进门,为害我宝贝孙子。」凤长京一瞪目,状似痛心疾首。
  「祸害不除家宅不宁,所以孙儿只有牺牲小我以成全大义,把她给办了吧,烈夫不娶二女,既然已是她的人,咱们选个日子拜堂成亲吧,省得她又三心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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