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错

梦无殇 1


墨微宫,天澄居。素雅空旷的室内只设了一张紫檀木榻,靠窗摆放的书桌上有越州青瓷的长颈花瓶,用清水养着青白梨花。旁边是一张桐木古琴,琴身上雕着卷云纹,琴弦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琥珀色,深沉脱俗中却有些诡异。
    名曰:濯心。
    榻上戴面具的少年缓缓睁眼坐起身来,抬手拭去下颏上发暗的汗珠。纯银的面具变了色,身下的白缎被单也已被染黑,散发微苦的气味。红衣侍女推门进来,粉面含春。
    “爷。您醒了。”
    少年背对着她,披上外衣,戴上新的银面具。嗓音清越。
    “朱砂,这是第几天了?”
    话音未落,瞥向桌上的梨花,桌面上落了大片的花瓣宛如白雪。
    “回爷的话,已经是第三天了。”
    少年一袭白衣飘然若仙,一挥袖,梨花瓣飞了满天,在空中久久的回旋。转眼间人已到了门外。
    “已经三天了么……”
    那么,他也该回来了吧。
    药庐。天澄居西厢的两间客房被打通成一间,室内不设机关,亦无人看守。无殇公子的药庐里收藏了世间最珍稀的药材,却也弥散着最毒的迷瘴。白衣少年径直走上前去,门在身前自动打开,又在身后关上。
    “师弟的内力又进长了。”
    玄色的身影立在房中,靠墙一排红泥小炉上煎着药,荧红的火光映着男子的坚毅的脸庞。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少年的眼中略过一丝惊喜,旋即平静如初,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出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师兄。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便可起程。”
    世人只知无殇公子的濯心琴厉害,却不知他毒术也已登峰造极。
    这二人正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闻中亦正亦邪的高手,孤浪老人最得意的弟子,无双公子——琴无殇与镜无忧。
    一月前,江湖中出现一个自称是毒后的碎玉夫人,四处下毒作恶。碎玉夫人惯用一种叫噬骨草的苗疆毒药,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常常不自知,待中毒后十日开始发作,四肢关节僵直麻痹,过五日指甲发暗,目光呆滞,须发脱落,毒发后不出一个月便会骨髓坏死变成废人,且内力越强毒发就越快,那噬骨之痛虽不致死,可对习武之人而言功力尽失甚至瘫卧在床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人称医仙的无忧公子,解毒的本领却不如师弟无殇。世人皆知无殇公子为人散漫不羁,漠视生死,世间惟有孤浪老人与无忧公子能请得动他出手相救。十日前,武林盟主携盟中各派门主一道前来墨微宫,请无忧公子为众人解毒。然而镜无忧却表示自己只能抑制毒发,却无法解这噬骨草入髓的毒性。要救众人,惟有请无殇公子出山。众人听闻镜无忧这番话一个个全都面如死灰。
    无殇公子,十五岁时便以一张濯心琴横扫江湖,据说从来没有人接近过他百步之内,更无人曾一睹真颜。那一袭白衣加上银面具,更令他的身份神秘莫策恍若神人。江湖人道:宁食断肠草,不遇琴无殇。
    昱日一早,便有一行人马来到墨微宫门前求药,其中亦不乏前来凑热闹想一见大侠风采的。有轻功出众的少年,踏人浪而至,羽扇纶巾,说不尽的潇洒倜傥。
    无殇隔着纱缦静坐在大殿正中,懒懒的垂着眼品朱砂送到唇边的茶。白瓷的杯绘素净的墨梨,露水泡制的雨前龙井带着淡淡的女儿香。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却无碍嘴角那抹浅笑的迷离。
    “这次留多久呢?师兄。”
    玄衣少年抱胸而立,双眼里似含着揉碎的星光。
    “不知道。或许就一直留下了。”
    无殇抬起头,眼神似有些讶异,却也轻快起来。佯作镇静的低下头去啜一口茶:“如此,甚好。”
    镜无忧似乎很满意这回答,浅笑起来,却瞥见朱砂望向琴无殇脉脉含情的神情,笑意旋即散去。这一幕不巧正落如当事人无殇眼中。
    云逸轩。朱砂捧着一坛花雕立在门外,恭恭敬敬的扣门:“爷,大公子,酒取来了。”
    “朱砂,给大公子斟上。”
    淡黄的酒液散发浓郁香味,室内紫铜香炉燃着极品龙涎,说不出的慵懒魅惑。窗台上金丝的空鸟笼格外的显眼。
    “朱砂,”少年将杯举至唇边,语调悠扬中带着些复杂的意味,“你来我墨微宫有多久了?”
    女子微微颔首立在旁侧,一双杏眼闪烁明媚。
    “回爷的话,有十年了。”
    无殇笑了笑,嘴角的弧度似有魅惑众生的嫌疑。玄衣少年只是垂眼抿着杯中的浓香,似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世人只道无殇公子冷血,殊不知这师兄弟二人都是性情冷淡之人,也让无怪乎这墨微宫素来冷清鲜有外人造访。
    朱砂有些局促的站在无殇身前,一张娇媚脸庞绷得死紧。跟了琴无殇十年,从未见他说过半句多余的话,知他开口必是有所决计。谁知那白衣的少年只是将杯中馥郁一饮而尽,再无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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