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错

月色洒了满园。一张琴，半壶凉透的雨前龙井。小院凉亭中的八宝青铜炉燃着上好的檀香。名曰：月酲。
    女子信手拨弦，声色犹如流水铮铮琮琮荡漾了一地。琴音里的透漏的情绪只是淡淡的，仿佛这凉透的月色与茶香。
    “娘。”
    “鸢儿。”
    紫衣妇人垂着袖悠悠走近，身后伶俐的丫鬟早抢先一步在青石凳上铺好软垫，轻轻地搀着自家主子坐定。
    “你祖父那边……真的没办法么？”
    摇头。不是没办法，是秦家老太爷根本不觉得这门亲事有任何的不妥。想她秦鸢儿虽是自幼受尽宠爱，可对于祖父的决定素来是只能服从的。其实若要她说小王爷有何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似那般身份尊贵的人却从不曾有半点的恶评骂名，市井之中盛传的全是有关他在战场上如何如何骁勇出众的轶闻奇事。
    有人说他俊逸非凡，所以在作战时不得不戴上一层银丝面具以示威严，也有人说曾有敌军见到他的容貌，一下子竟忘了反抗，一个个讷讷地甘愿被俘。这些传言在鸢儿耳中未免有些言过其实的浮夸意味，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战功卓著，并且武艺超群。早在数年前他随当时的大元帅作为左先锋出征归云国时祖父便常说，有朝一日，他会是天朝最年轻有为的武将，庇佑这一方疆土上的子民。那时的她看着祖父骄傲笃定的表情，虽不能甚解，却隐隐地对这未来的夫婿有了些许好奇与钦佩。
    思及如此，只是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一双墨玉镶嵌般的眼微微阖上，脸上是安详的平静。
    “娘。我累了。”
    夜里躺在锦帐内，眼泪静静地就落了满枕。一个蔓延无际的梦，美得好似要叫人长眠不醒。
    江南的空巷，有恬静的花影交叠如织恍若烟霞。嗅着花香奔过青石长街，沿着蜿蜒的河道，绕过重叠交错的乌木楼台。远远的有白袍的少年在招手，轻轻唤她。
    “快来啊。”
    忽的有阵风掠过身边，带着某种花朵的妖娆芬芳。
    “谁？”
    泪痕未干的脸上霎时换上警觉的神色，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正巡视着眼前的房间。时才造访的人早已离去，可空气里残留的香却分明提示这绝不是梦境。
    一夜无眠。
    翌日从宫中传出消息，说是一夜之间太后与几位贵妃全都抱恙在床，御医们一个个束手无策。据说似是中了什么毒，可又查不出原因来，如今已派了传旨官前往墨微宫请无忧公子前来诊治。
    到晌午时又有人来报，说是鸢儿的姨母珧贵妃请她进宫去做伴。匆匆赶到宫门口，却撞上策马疾驰而来的沈君裔与龙泽。拉车的马匹受了惊，眼见就要冲撞向宫门。车夫被甩下车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从车中闪出一道湛碧的宫装身影，同一身月白蟒袍的沈君裔一道制住了惊马。
    沈君裔本是有些惊艳于这秀丽女子的身手不凡，却在听说眼前女子原来就是自己这些年来纠结郁闷的始作俑者时皱起了眉。一双修眉挑起，眼中满是狐疑的神色。
    “本王怎么没听说过，原来秦家的孙小姐还有这般好本领。”
    秦鸢儿万万没料到祖父口中豁达豪迈的少年神将会是这样一幅嘴脸，一时也觉得火大，脸上仍是谦恭温婉的样子，嘴上却不输半分。
    “小王爷见笑了，鸢儿自幼体弱在外求医，习武不过是为增强体质，祖父教导说女子习武不雅勿要外传，今日倒是不巧被王爷撞见，是鸢儿失礼。不过小王爷身份尊贵怎么也这般的匆忙，也不见宫辇随从，还真是平易近人。”
    沈君裔有讶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面容生的极乖巧清雅，眉眼间全全是伶俐聪慧。一时间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