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失却之阵

    传闻东海少昊的帝君自扶桑一役元神大损，好在借花神羽璃之骨血滋养恢复得迅速，竟短短三日便搬离了花神府，回了少昊。
    如今氼天死了，花阴走了，九玄与叔均也老死不相往来了，甚至羽璃也渐渐与她疏远了……况且挣扎了这么些年，她最终竟然还是有今天没明天地过活着。几多惆怅，却无可奈何，恍惚间九玄竟觉得自己在这大荒之中活得好没意思。如果不是还有爹娘挂念，否则自己的生死又何足挂心。
    惆怅着，忽然房顶传来几声石子滚落的声音。静了一下，又传来两声不尴不尬的猫叫。
    “喵——喵——”
    唔，这猫着实不太讨人欢喜，但这猫的气味可真是令人熟悉得紧。
    九玄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糖葫芦，这可是今日好不容易去凡间集市上买来的，不想还有别的功用了。果不其然，房顶那厮闻到了甜甜的气味，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眼见糖葫芦被吃了大半，房顶那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轻盈一跃落入房内。
    九玄愣了愣，斜眼打量她，黑靴，黑衣，黑头巾，黑面纱。九玄后退一步，严肃地硬生生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落座。
    来人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般缓缓掀起面纱，苍白的面上一双有些凹陷的大眼睛此刻仍旧难掩内里的灵动之气，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过往那么多旧事在脑海中隐隐翻腾起来，若说不想是假，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真不知还有何面目再相见。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九玄讷讷地点头道：“想。怎能不想。”还在出神，黑衣女子一把扑过来拥住她，低声啜泣起来。
    举起的手在半空僵住，想了想，还是轻轻覆在怀中女子的脑后，一下一下捋着。九玄忍不住叹气：“还说呢，这些年来。你可算知道来看我了。木木。”
    木木一手自然地拿起她手中的糖葫芦，狠狠地啃了一口，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仍不忘哭诉：“我若与你走得太近，被梦儿姐姐发现就不好了。”说着把头埋进她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尽数蹭在九玄的袍子上。
    九玄看着窗角发愣：“她……还是会很在意么……”
    “你说什么呢？”木木从她怀中挣扎着仰起脸，“你们可是情敌啊情敌，何况姐姐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如何能不在意？可是，她待我却也是极好的，这些年……我想你是真的，可也不知道如何寻你。我知道纵然我不寻你，也总有哥哥在寻。虽然天下之人都看不出他的心思，以为他把你忘了。我却是明白他是从未放下过你的。”
    “你说的是……叔均？”嘴边又是一阵苦涩。摸了摸手腕上的女娲石，淡淡道：“他自然会寻我，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我这里呢。只是你怎么就……从前，你不是最喜欢水灵的浅色的吗？而且，你来看我为何还要这般偷偷摸摸？”
    木木环顾了九玄所住的房间。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疑惑道：“姐姐，你……你怎么还会住在这里？”
    九玄一愣，微微笑答：“我身子不大好，在羽璃这调理最妥当不过。待身子恢复了，便回天山。怎么？”
    木木又是没有回答，像是完全陷入自己的心思之中，蹙眉摇头：“我一直不觉得二百年前那件事是我做错，可的确错了就是错了，心里也总不大开朗，总觉得亏欠了那女子，更亏欠了重黎。”说着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蹙眉：“可这次我特意来找你，是有件要紧事对你说。”
    *******************************************
    一间溢满花香的暖房内，烛光忽明忽暗，而怒放的一屋子花朵儿，却忽地尽数灰暗，乃至凋残。中央打坐着的人儿，似极享受的表情，吸纳着这些花的魂魄，苍白的脸上顿时也多了些血色。
    忽地房门轻敲起，房中的人儿不由得眉间一紧，宽大的袍袖一挥，房内原本凋残的花尸霎时化作烟灰，随着一阵妖风吹散不见。还未来得及应门，却已先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妇人，衣着华贵，一脸笑容像是一块石板上硬被人刻上去的。
    来人也不问好，只是保持着一成不变地笑容，关了门，步步走近。轻嗅了一下，掩面笑得更甚：“哟，小鲤鱼原来在努力修行呢呀。”
    羽璃冷哼，转过脸去不想看她。
    碧潭毫不在意，笑容几乎要蔓上眼前的人儿身上：“瞧我，老改不了口。还忘了恭贺姑娘，竟以上仙之位荣登‘花神’，实在……叫人羡慕不得的。”
    “呵，如今连秋海棠那样僻远之地，消息都如此灵通了。”
    “那里是姑娘的娘家，自然……自然颇受照顾些。姑娘乃是亿万年来秋海棠族中第一个登上百花花神宝座的，这，可不是无上的荣耀么。”说着，不顾羽璃变得惨白的脸色，笑着身子微颔：“除了神仙界的册封大礼，众百花族脉对此也自然很是重视，可我知你不喜那些繁缛礼节，便替姑娘回了不少邀约。只不过，族中人才凋零，外人是万不可信的，还是在族内挑些亲信帮衬着姑娘才是。”
    “哦，是么。”羽璃面色微愠，却冷冷笑道：“看来，是该好好管管你的嘴了。”
    “这话说的，我是姑娘名义上的母亲，自然要为姑娘说不少好话的。而你的兄弟姐妹，如今大半都执掌了花神麾下的好差事，有血亲为姑娘您分担解忧，这不是喜上加喜么。哎，可就关于姑娘的身世——”声音拉长，碧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这个难得做了花神母亲的人，自然觉得很是荣光。不过如若姑娘真的嫌弃这个娘，那我便只好明说便是。免得天下人不明内里扰得姑娘心烦。”
    “够了。”一时气息不稳，羽璃眉皱的极紧。终是挥了挥手：“罢了，你以后少来烦我，想要什么，直截了当说了便是。”
    面上覆上那千年不变的笑，碧潭又很优雅地施礼谢道：“那就有劳花神仙尊了。为娘这次来，自然。还是有更要紧的事来相求的——”
    送走了碧潭。羽璃整个人瘫在榻上。
    她之前忙于应对血日之战的伤亡仙兵，无暇顾及花神宝座的许多事，没想到这个碧潭竟然趁机安插了那么多族人进了花朝宫任要职，此次还要求削弱各族势力。并每年必须向秋海棠进奉灵药宝器。
    哼，这人恐怕不除不行了。
    拿定主意，羽璃迅速起身顺着碧潭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却已经不见了那人踪影。果然，是最近仙术修习得不得要领吗？那天山秘术她研究了这些年，虽已经熟烂于胸，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怅然，归来时路过九玄暂居的客房，见里面烛火大亮。竟有人交谈的声音。不禁起疑，轻步靠近。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在她房间？虽然里面的人极力压低了声音，可她稍稍动用真气，还是能听得出一二。
    “姐姐。你怎么就还不信？”不是九玄的声音，虽一时间想不出是谁，却听着却很耳熟，而且——鼻尖隐约传来一股狐狸的味道。
    “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快回去吧。”九玄恁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女人的心思早晚人尽皆知！——”
    “嘘！——”声音压低得更深，隐约听不大真切，只听得见里说：“……小心被听见。”
    “哼，怕什么，回去跟哥哥说了实情，还不立刻……”又听不大清，后面，就只依稀听得“她也配做花神？！”
    那女子的话语又被打断，而屋外的羽璃已攥紧了拳，浑身哆嗦。
    不多时，一个人影窜到她面前，跪拜：“花神大人有何吩咐？”
    “那幽兰小妖可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只是……属下无能！还请仙……请花神降罪！……”
    “哼，一个小小的花妖而已，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神尊大人放心，那丫头事先已被我打回原形，只是……只是后来忽然不知从哪飘来的一阵迷香，属下险些晕倒。好不容易撑过来，那丫头已不见了。想必定是有人救了她。”
    “救她？”羽璃惊讶，何人会救一个幽兰谷跑出来的小妖？“继续追查，一旦再找到她，不用多想，直接——”一手刀抬起，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是！”
    *****************************************
    房内温暖的床榻之上，九玄搂住木木的脑袋，摸着她好不容易又变回来的大尾巴，悠悠道：“她也不容易，从小就很可怜……木木，姐姐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开开心心地生活。大家都开心地继续活下去，好不好？”
    “姐姐，你这好心是给谁看？又有谁知？！再忍下去，哥哥都要成别人的了！”
    “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又不是物件，怎能用谁的来定义。愿意去哪，便去哪就好了。是我的，我推也推不走；不是我的，我追也追不来。”
    “你跟哥哥，不该就这样算了的……”
    “缘分如何，不是我能定论的。现在我很累。”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了。木木。”
    “嗯？”木木竖起尖尖的耳朵认真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想，我想最后看看这里的一切……就回天山了。”
    木木瞪大了眼睛盯着九玄，终是瘪着嘴巴不情愿道：“……好。那，我陪你最后逛逛吧。”
    ps：
    最近子夜憋文憋得不尽人意呐。。。
    需要亲的安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