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心动,一生绵延

第54章


  “你神经病啊!”我不敢用力推他,几乎要大哭出来,“你快走啊!”
  他的手握着我的,越来越用力,同时安慰我:“这里的地雷都不是高敏式的,压盘是很多年前的老技术,很容易拆除,你别怕,我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嗡嗡嗡的,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可这个时候——脚下踩着炸药,随时会鲜血横飞的时候,我忽然清晰的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我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哪怕我死了,他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可他这样死死的守着我,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气急败坏的开始大骂:“沈钦隽你滚!上次我就说过见你一次揍一次,你他妈还骗我!”我顿了顿,“你还害死我爸妈,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他定定的看着我,又小心翼翼看着我脚下踩着的那块儿暂时没有异样的土地,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应该想想你爷爷。”
  他的眼神有一丝黯然,最后却安静的说:“你省点儿力气吧,我不走。”
  小丛林深处不断有脚步声靠近,老王和向导他们都过来了,沈钦隽冷静地看着他们,示意他们不要靠近,赶紧出去。
  隔了十多米的距离,老王大声喊着:“丫头你坚持住,拆弹的马上来了。”
  “机器在那里。”我指了指地上,“你们快走吧。”
  老王捡起了机器,却个几个同事一起站在那里,也不肯走。
  “你们非要亲眼看到我炸成碎片才开心吗?”我强忍着哭意,吼了出来,“快走啊!”
  “他们在安全距离以外。”沈钦隽冷静的按住我的肩膀提醒我。
  “我知道。”我又有些失态地回头冲他吼,“你也滚啊,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他的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渣儿,又被我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眸色有一瞬的激动,可最后还是做了个深呼吸,“你给我冷静点儿。”
  我的脚好像开始发抖了,高度紧张之下,似乎没有了知觉,我甚至很难确定……自己到底踩住了压盘没有。我呼哧呼哧地喷着气,大概连眼睛都是赤红的,过了许久,终于跟他说:“有几件事我想交代给你。”
  “我的银行卡都放在家里,就在书桌的抽屉里,密码是手机号后六位,麻烦你帮我交给许琢,就说还是用来捐款图书,她明白的。”我的目光中露出恳求的神色,“我知道你恨我爸爸……但是,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把我和他们葬在一起……”
  “够了!”
  自从我踩到地雷到现在,我头一次看到他失控,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牙切齿地说:“白晞,我现在生死和你绑在一起。要活就一起活,要是一起死了,你拜托我什么都没有用!”
  “我求求你走好不好?”我终于崩不住,哭了出来,“我的腿很酸,我真的快不行了。我不想你死……”
  他固执地扭过了脸,不再看着我,对我的话也充耳不闻,最后说:“白晞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为了我……那么多钱和股票都可以给我吗?你也不希望我死对吧?”
  “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千万别松脚,不然我们就一起死了。”
  那个瞬间,我无话可说,时间漫长而短暂,掌心的汗干了又湿,终于听到小树林的入口走了动静。全副武装的士兵小跑着过来,愣了愣,隔着防爆服和面罩,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俩,用英文问:“是谁?”
  沈钦隽和他们说了几句,稍稍往旁边跨了半步,还是拉着我的手没有走开。
  拆弹专家的衣服上还有联合国我维和部队的标志,蹲下后小心地开始在我左脚周围挖土,电子设备发出嘀嘀的声响,仿佛在提醒我时间的流逝。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明明知道站在了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口,眼看着岩浆滚滚喷涌而来,偏偏半步都没法挪动。这样热的天气,冷汗依旧在不停地往外冒,额发湿答答地粘在额头上,人到了这种绝境,真的很容易放弃,好几次我差点儿就要开口:“你们走吧!炸就炸了!”
  可是抬头看到沈钦隽,他似乎能读懂我的绝望,那种生冷的目光生生逼退了我的想法,只能咬牙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两名拆弹专家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对沈钦隽说了句话。
  或许是隔得远,或许此刻我太紧张,我没听明白。
  沈钦隽的表情却蓦然间松动下来,对我说:“他们说这是枚哑弹,没事了你抬脚吧。”
  每一寸血管里的液体都在泊泊地飞速流动,这一定是我听过最动听、最动听的话!
  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倏然间松弛下来,我看着专家站起来露出轻松的笑容,颤声问:“真的不会炸?”
  他眉梢微扬,眼神变得生动起来,“走一步试试,我陪你在这里,别怕。”
  那一瞬间的狂喜过后,我还是怕。
  刚才怕得站不住,可现在,怕得挪不动。
  “我……不敢。”我拼命想要说服自己,可是四肢不听话,僵直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动。
  他定定地看着我,唇角的笑很温柔,最后却慢慢变为戏谑,忽然走上前一步,干脆地说:“那一起死吧。”
  然后……猝不及防地,打横抱起了我。
  我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把头埋在他胸口的地方。
  可是没有爆炸,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
  什么都没有。
  两个拆弹专家站起来,看着我缩成一团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老王他们很快跑过米,大声赞叹:“真快啊,三分钟不到就拆掉了。”
  我从沈钦隽怀里跳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恨不得大哭一场,“哪里是三分钟?我觉得像三的啊——”
  沈钦隽稳稳扶着我的手臂,虽然和我一样经历了生死一瞬,可他却不像我这样没出息,只说:“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尽快赶回机场,最好今晚就能走。”
  “老广呢?老广还被劫持着呢。”我有些着急地问。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们失去消息的这两天,他已经被救出来了,已经提前安排他回去了。”
  我被塞进一辆越野车后座,除了司机,就只有我和沈钦隽两个人坐在后座。
  一开始惊魂未定,可现在,我缓过了神,讷讷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尘土飞扬间,他轻描淡写地说:“莫家明来非洲做钻石生意,我本来想和他一起去南非考察一个投资项目,在埃塞俄比亚转机的时候麦臻东联系我,说你失去联络了,摆脱我来找你。”
  “莫家明?”我怔了怔,是那个年轻的珠宝商吗?
  “老广的事,是他联系了当地的黑帮,送了笔钱,人家就放了。”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我想了很久,又问:“你们怎么能穿越这块儿交火区的?”
  “莫家明投资过好几个政府项目,因为有军队护达,比你们单独行动安全很多。”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阻止了我再提问,“你睡一会儿吧,醒来差不多也能到了。”
  提心吊胆了两天,刚才又这么折腾了一回,精神一放松下来,我靠着后座就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似乎是因为,梦里有人牢牢握住我的手。
  温暖而干燥。
  醒过来的时候,车子正好开到斯威亚简陋的机场。
  老王他们还在后头,我看到莫家明站在机场门口,快步向我们走来。
  我们全组的救命恩人啊!
  我这样起着,正要上前和他道谢,沈钦隽却抢在我前边,半挡住了我们视线,一边说:“你还没走吗?”
  “我走什么啊?你不是临时要找拆弹专家吗?”他狠狠一拳捶在沈钦隽身上,“你小子够狠,英雄救美还不够,非得玩同生同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听得差点儿晕过去,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和你家老爷子交代——”
  他的语速又急又快,沈钦隽只来得及打断到这里,匆匆把他推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莫家明回来的时候,对我笑笑说:“妹子,你没事不就好了。”
  “真的很感谢你。”我向他伸出手,“还救了我的同事。”
  他同我握了握手,只说:“太客气了。回国后到我店里来捧场就行了。”
  其实我还记得上次在他店里看到的那些珠宝,还有……吓死人的价格。虽然买不起,可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下次应’该让老麦带我去,无论如何也要去买一件。
  “好啊好啊。”我答,“肯定要捧场的……”
  “别听她的。”沈钦隽忍着笑,打断我诚恳又心虚的话,“她的钱都捐了,哪来的钱去你那里买东西。”
  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莫家明却暖昧地冲沈钦隽笑了笑,“我可不管,这份人情——”
  “我还,我还。”他轻笑,“行了,你快走吧。”
  莫家明离开之后,我在机场里东张西望,沈钦隽递了瓶水给我,“在找什么?”
  “我想给麦臻东打个电话。”
  他怔了怔,“找他干吗?”
  “不是他托你来找我的吗?我报个平安啊。”
  他“哦”了一声。
  我踌躇了一下,“你有电话吗?”
  良久,他才很不情愿地拿出了一部手机。
  我拨下麦臻东电话的时候,他皱着眉头盯着我,虽然没说话,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悦。我索性避开了他,独自站得远远的,等着电话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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