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传

14 雪似梅花


我系住颈间的披风织带,奇道:“孟庆怎么会来?自从我的女子身份被众人所知,他已扬言不再和归云庄有所交易,今天怎么又在这个时候……咳咳―――”突然嗓中奇痒,一阵大咳从口中溢出,顺着喉咙一股带腥略咸的液体流入口中,几滴喷到我掩嘴的手上。
    云逸扬大惊道:“白姐姐!你……你怎么啦?怎么今天的脸色如此难看?”我将手从嘴上移开,顺势没入袖中,故作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大概是天气太冷,才总是咳嗽不止,过得几天就没事了……我们这就去罢。”想得一想,对云逸扬说:“你先去花厅,我再添件衣服就来。”云逸扬点点头道:“姐姐要多穿些才好,现在可是冷得紧呢!”便回身去了。
    看他渐渐去远,我把藏在袖中的手抽出,慢慢展开――
    雪白的掌心中,赫然几点鲜红的血滴。
    “虽上次已见过白……卿相,但孟某此次而来,才得见卿相芳容,真可谓不虚此行。”孟庆连连拱手笑道。
    我微微一笑,顺口敷衍了几句,随手拿起茶碗轻呷一口香茶,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烦厌。自我恢复女装,与归云庄生意往来的商户便自然少了一些,更有闲言碎语更是不可计数,或说我与云逸扬之间关系非同,或语云逸扬虽为归云庄少主,实则大权旁落云云。幸好云逸扬天生性子爽朗,对这些狗屁倒灶的话从来不放在心上。且叶知秋的秋叶阁开始与归云庄重新往来,颇有与归云庄联手之势,倒也使归云庄近来生意渐旺。可我以女子之身与商贾往来,却再也没有以往扮作男子时潇洒快意,这孟庆眼前不知为何口中谀词如涌,也未能提起我多少兴趣,却突然觉得叶知秋与他相比虽身在帏内,处事神秘莫测。但论行事之快磊,决断之精练,那个身有“贵恙”的叶知秋比起眼前的势利商人,可不知可爱了多少倍!脑中念头正在天马行空之际,耳边听得孟庆又道:“上次自归云庄处购得三匹缭绫,没想到回益州后竟是买者门庭若市!未过三日即已售空,这次听闻归云庄新织就的‘回风流雪’是在缭绫织艺上改进而得,比缭绫更为轻软细滑,而价格却比缭绫低了两成,所以又向云少主来求。”
    云逸扬淡然一笑,道:“孟兄说哪里话?生意场上讲究货卖识家,归云庄的织品不论卖与谁,都是银货两讫,各不相欠,孟兄说个‘求’字,可是折杀我等了。”
    孟庆哈哈大笑,从身后仆役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细绸包裹,双手放在包裹上,慢慢起身走到我面前,一边仔细打开包裹活结,一边口中慢慢道:“以前孟庆对白衣卿相多有得罪,就备小小些须,不成敬意,望请卿相笑纳――”
    他站在我面前,肥肥白白的手已经快打开包裹的最后一个活结……我突然发现孟庆如死鱼般的小眼睛中,露出一丝既狡诈又狠毒的目光!
    这种目光瞬时让我想到了毒蛇中最毒的青竹丝!
    “望请卿相笑纳――”孟庆笑着打开最后一个活结,将手伸进包裹中,随之人自然地上前一步。我下意识地几乎在他上前一步的同时,身子向后退去――
    一条如青竹丝也似的青光从孟庆手里发出,向我的胸口飞来!我大惊之下,腿向后一屈,身体随之重心下移,整个身子随势后倾――
    我开始躲闪时,便已经知道,我必定躲闪不开这次刺杀!当我身子倾到足以能躲开的时候,这不知名的武器早已会将我穿胸而过!
    时间,几乎已在这一瞬间凝固。
    滴嗒……滴嗒……
    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我身上并没有料想般那种濒死的痛楚。甚至根本没有痛楚。
    但听到耳中的,确实是水滴溅到地上的声音。
    我慢慢睁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
    云逸扬的脸上仍是现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手中紧紧地握住一把细长轻薄的短剑剑身。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滴滴嗒嗒地流到地上。而剑柄握在孟庆的手中,他的脸现出一种可怕的铁青色,上下牙齿不住叩击,全身肥肉都在抖动着。仿佛看到了天下最可怕的事情。
    云逸扬面不改色,似乎自己流血的手是长在别人身上,全身上下慢慢现出一种煞气来,慢慢道:“谁派你来杀白姐姐?”
    孟庆牙关紧咬,似乎没有听到云逸扬的问话,脸色越来越铁青,喉咙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响。突然从他紧闭的嘴唇中,流出一线鲜血。
    他的胸口冒出一小截细长的剑尖,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他的身后,是他带来的仆役中的一人,穿着仆役的衣服,一张三十多岁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他似乎杀人比杀鸡还要简单,更可怕的是,我和云逸扬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到了孟庆的背后。
    云逸扬突然动了!
    他回身扳住那张大檀木方桌,就顺手向那个仆役打扮的杀手扔了过去,那张桌子至少有上百斤重,云逸扬抓起这张桌子却轻便得象一根稻草。在扔出桌子的同时,他另一只带血的手已揽住我的腰身,带着我掠向花厅外――
    当掠过那个仆役的身边时,我清楚地看到剑光一闪,接着是云逸扬发出一声轻哼。我们已站在场外。
    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们身边已站了五个人,五个杀手。
    其中一个杀手的粗布衣服上还溅有点点血渍。
    这是谁的血?!是美丽端庄的云夫人,还是娇俏可爱的优华?是苏三手?账房的公孙先生?阿牛?还是天真的铃铛儿?
    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这是梦么?还是真真切切的现实?为什么会有杀手?为什么要杀我?而云逸扬为什么会受了伤?
    云逸扬!――我看向云逸扬,差点又发出一声大叫!
    他不但手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而且在带我冲出花厅时,腰间已经被那个灰衣杀手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鲜血点点,不住滴在雪地上。雪白的雪与鲜红的血,周围的五个灰衣杀手,花厅外怒放的红梅,形成了一幅奇诡的画面――我注意到云逸扬本是黝黑的脸,此刻竟现出一种奇怪的苍白。
    杀死孟庆的杀手似乎是这五个人的头领,慢慢开口说话道:“云逸扬……不错,”他的声音平直刻板,好似好久没说过话一般,“能在我手中逃出的人,很少了。”
    云逸扬勉强一笑,慢慢道:“商大哥说过,对敌之时,是需要有些勇气的。”
    “商……商少长?!”灰衣杀手说出“商少长”三个字时,眼睛开始收紧,射出一道冰寒无比的光,“但有先后无少长?”
    “不错!”云逸扬笑道:“我这几手都是商大哥教的,只可惜……”云逸扬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只教了我一个月?”
    “一个月……好个商少长!”灰衣杀手的眼睛望着远处,喃喃道:“他教你一个月,居然有这等成果,不知我和他相比,谁的武功更胜一筹……”他转身看着云逸扬苍白得吓人的脸,缓缓道:“年轻人,本来我也是想和你过上几招……不过你现在中毒已经深入骨髓,已经足够要了你的命了。”
    “什么!毒?!”我大惊之下猛喊出声!连忙抓住云逸扬的胳膊,没想到一抓之下,云逸扬整个身子顺势向我倒来,沉重地将我也带在雪地上,两个人在雪中滚做一团,我不顾脸上身上满是冰冷彻骨的雪水,忙用力将云逸扬扶起,将他的头靠在我肩上。他的年轻显得有些稚气的脸已经现出一种死灰的颜色,嘴唇慢慢泛出铁青,我只觉心头一阵冰冷,强抑住几乎要冲出的心脏跳动,轻轻拍着云逸扬的脸,柔声道:“逸扬……逸扬……”
    云逸扬用力睁开眼睛,从嘴里费劲地吐出几个字:“白……白姐姐……”突然头一偏,在我怀中昏了过去。
    “逸扬……逸……”我跪坐在雪地上,只觉云逸扬的身子在我怀中渐渐冰冷,他手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呈现出一种灰黑色,腰间的剑伤还在慢慢流血,在雪地上如盛开的点点梅花。“咳……咳咳……”我连忙捂住嘴,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流出,我抱住云逸扬,只觉喉咙中火一般的灼烧,嗓中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连呼气入气都要费上半天的力气,难道,难道今天我就要不明不白地丧命在这里么?
    灰衣杀手仍旧面无表情,却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剑来,剑身狭长无比,如一条细蛇也似,在阳光下隐隐闪出摄人的青光。灰衣人五指慢慢握住剑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我的剑,是不会让你有一丝痛苦的,你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它刺入你的身体,你的命却已经被它带走了。”
    我怔怔坐在雪中,灰衣杀手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看着他拔剑,握剑,说话,我的心里却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商少长!混蛋的商少长!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可现在,我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看着灰衣杀手纵身,扬剑,他的剑比孟庆的更长,更细,更软,也更快,更毒!
    我却根本不想躲闪,也根本躲闪不开。
    腊月的冬天,突然吹来秋天纷飞木叶的清香。
    肃杀的秋意,澈骨的秋水。
    我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道明亮澄澈的刀光――
    这把如此清凉隐晦的长刀,此刻也竟散发出无边的杀气与怒意!
    刹那间,刀光已迎上软剑。好比波浪起伏的秋水冲向阴冷恶毒的青蛇!
    我只能看见狂怒的刀气卷起地上的残雪,漫天白雪弥漫中,隐隐射出商少长冰冷肃杀的眼神。
    只是一瞬,雪粒飞扬漫天,空中突然绽开大片大片鲜红的花朵!那鲜红得几乎让人窒息的颜色直冲我的眼帘,我眼前一黑,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
    悠悠荡荡,飘飘摇摇……我只觉我的身子轻飘飘地如在云端,周围的景色、花草、声音、光线……一瞬间全部出现,又在另一瞬间全部归于虚空,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这样松弛又舒服的感觉,似乎离上一次的出现已经好久好久了……
    好似从天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来,张开口。”又隔了一会,那个好听的声音又说:“乖,就喝一点点。”
    我迷蒙中只觉一丝略带苦味的热流缓缓流入我的口中,就是这点点的细流,顿时把我从云端拉到了地底。这拉回的一刹间,好似那飘忽的感觉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我尽力呼吸,觉得自己的肺部吸入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令人难受。用力喘了几口大气,我只感到自己的眼帘似有千斤重,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睁不开来,耳边却又响起那个柔和的声音:“乖乖的,再喝一点点。”嘴里又被喂进药水。
    这口水咽下,我觉得全身都被充进了一些气力,眼前顿时明亮起来。第一个映入我眼的东西却是一把银勺,勺上放了些褐色的药汤,散发出一种清甜略带苦涩的味道。还未等我回过神来,这把勺子已经放进我的口中,将药汤灌了下去。旁边又伸过一只拿着白丝帕的手来,熟练地将我口边残留的药擦去。那个柔和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衣衣,好些了么?”
    衣衣?!
    我顿时知道了这个声音和手的主人是谁!
    能叫我衣衣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嘻皮笑脸的登徒子!
    我突然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力向身后推去,大喊道:“姓商的!你又趁人之危,占我便宜!”手没碰到商少长的身子,却在一推之下手拨到了药碗,只听“啪啦”一声,药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汤溅在地上到处都是。商少长苦笑地站在我面前,他的青衫下摆星星点点都溅到了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看来你还有力气打我骂我,病是好得快了。”
    我却没听到他说的话,眼睛死死盯着他衣服下摆,那褐色的药渍在他的衣服上,突然看起来那么象干涸的血迹。这一瞬间,突然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充斥进晕倒前的一幕幕血腥。胃里一阵翻腾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商少长离我最近,这大半呕吐物又很“幸运”地落在他的青衫上。
    商少长用手轻拍我后背,看着我吐得晕天黑地,将他的青衫搞得一蹋糊涂。待我吐完后,随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擦我的嘴角,将我扶到床上躺好。才用最快的速度脱下外衫,又拿出一领新衫换上,把地上的污秽打扫干净后,微微笑道:“吐完后可好些了?”
    我躺在床上,怔怔地任他摆布。看着他忙前忙后,细语抚慰,竟与初见他时放荡不羁判若两人。不由脸上一红,隐隐觉得自己刚才对他恶语相向大为不该。定了定神,我轻声道:“刚才……刚才……”
    商少长却不以为仵,笑道:“刚才看你骂我时神完气足,看来我为你做的推宫过血有效得很呢。”稍顿一顿,又道:“可是,却也真不知道是你的病重些,还是那个傻小子的病重些。”
    “傻小子……逸扬!!云逸扬怎么样了??”我大惊起身,却觉一阵眩晕,身子又跌在床上。我恳求地望着商少长,他也在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我,“求求你,带我去看逸扬!他……有没有事?”
    “有没有事?他中了‘蚀骨’的□□,要是我再来晚一步,他便真要‘蚀骨’了。”商少长看看我焦急的神色,又加了一句,“他的刀伤我能治好,但他中的毒……我解不了。”
    “啊――连你也没有办法吗?这……这怎么办可好?”我听得商少长一番话,好似在我头上响起一个惊雷!“逸扬是为救我中的毒!他若中毒不治……我……我……”
    商少长一双深遂的眼睛看着我,缓缓道:“你怎么样?殉情么?”
    我怒道:“姓商的!你胡说什么!”
    商少长轻轻一笑,也不生气,“当下之计,还是看看这小子的命大不大,如果是命大,还是有法可救的……”他脸色一正,看着我道:“可你自己也病得不轻!你的风寒已非一日,近来已有咯血之症,渐渐侵向肺部,而且你身子又弱,若想好起来可是加倍缓慢,你自己的身体不会比云逸扬好多少!”
    我摇摇头道:“你……现在不用管我,我现在想去看逸扬!他到底怎么样了?”
    商少长看看我,笑容中竟似含着一丝宠溺,这一刹那,我几乎失神在他柔和的笑容中,“现在不会再吐了吧……”还未等我从这笑容中回神,他又加上一句:“要不让别人看到你大吐特吐,还以为我们已经有了!”
    有了?!
    我睁了半天眼睛,才明白他口中的那个“有了”。
    “你……姓商的!!”一个枕头飞向商少长笑得贼贼的脸――
    看着他笑得那样开心又得意,真难想象这双温柔的眼睛,居然会射出如最冷的刀锋般肃杀的目光。
    在他杀灰衣杀手的一刻,他眼中射出的冷厉与狂怒几乎可以让周围的一切冰封。
    我随商少长走进云逸扬的卧房,就觉得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沉重的草药气息。这个小小的卧房里坐满了人,云夫人、优华、徐大娘、公孙先生、苏三手、阿牛、杨伯……满满地围了一屋子,每个人的眼中,都流出抑制不住的愁苦和悲哀,云夫人本来年近四十,平时看起来只有三十许,可现在看起来却好似在一夕之间,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鬓发乱了也根本未加注意,口唇不住翕动:“扬儿……我的扬儿……”念叨之间,眼角突然流下泪来。
    我心中一阵酸楚,满腔话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许久才慢慢张口:“云……云姨……”
    云夫人闻声缓缓回身,擦了擦眼角残泪:“孩子……逸扬他……”语声顿时哽咽,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周围的优华与徐大娘也流下泪来。
    在场众人中,最兴高采烈的,恐怕倒是最让周围众人担心的那位――云逸扬。
    云逸扬斜倚床边,背后放了一个枕头,见到我走了进来,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招手高叫道:“白姐姐――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快快,到我这里来坐!”他眼睛闪闪发光,居然十分兴奋,只是他面色本来黝黑,现在却现出一种奇异的苍白色,且眉间隐隐透出黑气。只说得这样几句,云逸扬的脸上便透出淡淡的嫣红,胸口微微起伏,显是有些吃力。
    我走到他床边坐下,柔声道:“逸扬,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云逸扬哈哈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那杀手的轻轻搔痒般的两下子,才不会把我怎么样!大家都是太过杞人忧天才会愁成这个样子,你看我精神气足得很,哪象有个什么病?”看得他仍象平时那样对我嘻嘻哈哈,我又是心头一痛!手轻轻抚上他额头,“你现在觉得如何?可要如实地告诉姐姐,不许瞒我。”云逸扬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轻声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只要姐姐平安无恙,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你……你这小孩子,说些什么!”我闻得他言,心中却似被重锤狠狠一击,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这句话冲口而出。看得云逸扬孩子气般紧紧抓住我的手,过不多时,竟已沉沉睡去。我才缓缓将手抽出,为他掖好被子,让他睡得舒服些,但我这个对医道一窍不通之人也能看出,云逸扬表面精神不错,但脸色白中泛青,中气不继,呼吸间促,明明是极度虚弱之人的表征。正颦眉暗暗沉思间,只听得商少长沉声道:“云夫人,白衣,我们到别屋叙话。”
    桌子上,放着一把细长轻薄的短剑,剑身慢慢泛出一种诡异的青光。
    就是这把曾经在孟庆手中的剑,造成云逸扬现在的病入膏肓。
    “温柔一出,销魂蚀骨……”商少长随手拿起桌上短剑,轻轻一抖,剑光闪闪,剑上一道青芒竟似活了一般吞吐不定。在灯下看去,有如一条剧毒无比的青竹丝。商少长一改平时嘻嘻哈哈的笑容,头一次面色变得凝重非常,“这把剑,就叫‘温柔’!”
    温柔?
    “不错,温柔!”商少长看着我和云夫人惊讶至极的脸,正色道:“只因为它的剑刃实在是太细,太薄,所以当你还没有感到痛苦时,它就已经带走你的命了。”他微微一笑,“这在许许多多的杀人方法中,不就是最温柔的一种?”
    我看着这把几乎带走云逸扬命的短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宁愿孟庆当时夺走的是我的命,而不是那个爽朗开怀的少年!
    孟庆用那柄剑刺来的时候,已经算准我避无可避,但又在剑身上涂满□□,真的是想置于我死地!
    “剑叫温柔,使用这种剑的组织,也叫‘温柔’”,商少长缓缓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这些杀手,竟也是有组织的么?”
    商少长道:“当然有,正因为他们有组织,所以才每一次行动都周密策划,进退有度。尤其是他们派了五个杀手来归云庄,就是算准了归云庄尽是老幼妇孺,五个杀手便已足够。但是却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没有几个人在归云庄,所以他们只杀了一个小丫环。”
    “啊――小丫环――铃铛儿!!”我面色大变,眼前突然蒙上一层黑雾,脚下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咣”地一声,脚跟磕到椅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椅上倒去――
    铃铛儿,那个可爱的,总是追着叫我“白姐姐”的小姑娘,年轻活泼、正当花季年华的小姑娘,居然无声无息地就死在灰衣杀手的剑下!
    嘴里被人灌下一口清水,我眼前的黑雾慢慢散去,可是又慢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心脏的痛楚越来越强。似乎过了好长时间,我才缓缓开口,声音竟是一种非常难听的沙哑:“商……商少长,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个组织……是怎么回事?”
    商少长苦笑一声,摇头道:“大凡杀手组织,都会比其他组织更严格地保守秘密,所以一般不会为外人知悉。而‘温柔’是杀手组织中的佼佼者,只要温柔出手,十有八九必能成功。因此知者甚众,但想一窥其中门径者,可是难上加难。”
    许久未发一言的云夫人一直在旁边侧立,也不知想些什么,却这时走到商少长面前,突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道:“商公子……商大侠!我们云家一脉单传,人丁凋零,到了小儿一代,只有我们母子相依度日,小妇人不求荣华富贵,唯愿小儿逸扬平安而已,而今云家突遭大变,小儿命悬一线,如今之计,只求大侠能帮小妇人度过这个难关,救小儿一命,小妇人定铭感五内!”说罢连连磕头,涕泪交下。
    商少长忙一个箭步扶起云夫人,见她哭得几欲昏死,连忙伸掌在她背后推拿几下,使她慢慢和缓气息。才沉声道:“夫人何出此言,逸扬我是一定要救的,虽然我现在不能救他,但并不表示没人能救他。”
    云夫人闻言稍止哭泣,抬头忙道:“谁能救得了逸扬身上之毒?”
    商少长慢慢现出一丝微笑,道:“最难调理是炎凉……”他抬起头,脸上现出一种平和的微笑,缓缓道:“若说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云小子,那么便只有夏炎凉!”
    (此章已完)
    P.S: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大人,小妹现在处在非常时期,论文很快要答辩,希望大家有悲天悯人之心,原谅在下则个,在下也铭感五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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