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那么温柔,声音如此轻和,仿佛眼前的是自己最爱的情人,而不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龙尹乐从怀里取出一颗药,放入口中,慢慢地吞咽下去。他问道:“那是什么药?”
尹乐抬头,嘴角含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浅笑,轻声道:“堕胎药!”
楚晔愣住了,面容闪过一抹痛苦,他拨弄她头发的手有些粗鲁,从她脸上滑过,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带着审视的意味逼视着她,“为何不告诉我?”
尹乐嘴角依旧含着那抹笑意,“告诉你有什么意义?能改变什么?我沒有我父母这么伟大,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换取你的不复仇,想來,你三番四次愿意死在龙家人的手下,就是因为对我父母的一个承诺吧?可惜,他们用死,并沒有释放你的怨恨,你心底,依旧执恨龙家。”
她眉心急剧地跳动了一下,面容闪过一丝痛苦,她伸手摁住小腹,抬头看着他。
楚晔看着她,“你知道了?”
尹乐凄惶一笑,“这个世界,原就沒有不透风的墙。”
“为了报复我,你放弃了我们的孩子!”他喃喃地道。
“是的!”她静静地道,“但是,报复你的同时,也是报复我自己,是我鬼迷心窍,竟然会爱上你,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放弃自己的使命职责,跟着你來到这里。”
林海海在底下破口大骂,“龙尹乐,你这个懦夫,你凭什么伤害你腹中的孩子?打开结界,快打开!”
寿头惊得说不出话來,他拉着漠岩问道:“姐姐肚子里有小娃娃了?为什么林大夫说她伤害腹中的孩子?为什么?她不要孩子了吗?”
漠岩难过得说不出话來,拉着寿头道:“快,喊你姐姐下來,她要做傻事了。”
寿头闻言,想要冲上去,但是身子弹在结界上,撞了回去,跌倒在地上。
尹乐站起來,对漠岩道:“带他走!”
漠岩摇摇头,“不,主人快回來,什么事情都好说。”
尹乐厉声道:“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漠岩眸子里有泪光闪动,“主人说什么话,漠岩都会听,但是,漠岩想主人听漠岩说一次,回來!”
寿头也喊道:“姐姐,我怕,你快回來,你是不是要跳下來?你别丢下寿头,寿头怕得要紧!”
尹乐眼圈一红,哀哀地看着寿头。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是处,曾经许诺要保护他,到头來,她却连寿头都保护不了。
天空飞來一道白影,白子翩然落地,他一向儒雅淡和的表情如今写满忧虑,他急声道:“龙尹乐,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所有人为你担忧?”
尹乐瞧了瞧白子,又瞧瞧正在运功逼开结界的路阳与林海海,再看看一脸凄怆的寿头与红颜漠岩,这些,都是她在乎的人。她放不下,也舍不得。
但是,别无选择。这个结千年前已经结下,一直以來,都只是通过不断地妥协來换取和平,这种日子,不知道还要纠缠多久。还不如痛快地在今日了解,以后该痛苦就痛苦,该难过就难过,该伤心就伤心,该放下就放下,也总胜过如今这样。
她眸光回到楚晔脸上,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是,我们有言在先,无论谁死在谁的手上,龙家和你魔神的仇恨,都要一笔勾销,他日魔道相逢也好,正道相见也好,只当做陌路,永生不再交集。”
楚晔面容上跳动着隐晦的痛楚,他凝视着龙尹乐,道:“好!”
尹乐手中的龙杖陡然出手,身子凌空飞起,直袭楚晔而去。
楚晔周身被黑气笼罩,与龙杖金黄色的光芒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只觉得风沙四起,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底下的人,都被风沙迷了眼睛,漠岩拉着寿头躲在廊下,用身体覆盖住寿头,红颜则持剑站立在她们身前,脸上皆是凝重而忧伤的神情。
两人的身影飞到上空,遮天蔽日的,只看到两团气云在转,也瞧不清到底谁是谁,两道气也混在一起,交织纠缠。
整个京城飞沙走石,暗无天日,百姓四处逃命,以为妖怪來袭。
京城慕容府中的逃出去几个和尚,然而只是刚出逃,便被金光凝注了身体,那金光,來自天空,來自那两团交织的气团。不止慕容家的妖孽遭受金光袭击,山上的山魅窜逃不及的,也都被收住。
尹乐出宫前,曾给了小九一道符咒,小九幸免于难,但是在强大的金光下,也法力尽失,全身无力。
魔神魔功高强,在水牢之时,曾经吸取不少神魔毕生的功力。而相反,尹乐在出手前服下堕胎药,腹痛如裂,出手力有不及,纵然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却也渐渐落败。
落败的因素很多,她想不想赢,是主要的原因。
魔神楚晔看出來了,龙尹乐出手越发地轻,好几次,他出招,她却凝滞了一下,后故意迎上去,只等着他的杀招一出。
他的心微微颤抖,瞧着她决然的神情,他知道,她执意要解开他们之间的冤仇,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他身子俯冲,往地面而去,信手就破了龙尹乐布下的结界,他直冲寿头而去。
尹乐心脏几乎停顿,她龙杖一挥,身子飞快俯冲,企图赶在他前面阻拦他的举动,但是,已经太迟了,红颜漠岩被他的袖子甩飞了出去,路阳与林海海冲过來,却只能接住寿头支离破碎地身子。
白子飞身上前,迸发愤怒的眸光,暴怒一声,冲了上去。魔神只一定神,一道黑光从他手掌心飞出,击中白子的胸膛,白子也飞了出去,落地之后,竟被打回原形。
尹乐悲痛地喊了一声,龙杖陡然在她手中凝成强大的金光,与眉心的卍字连成一线,随着她的一声怒吼,金光向魔神飞过去,魔神也凝掌而出,却在金光近身之时,忽然全部卸去所有的法力,只身站立,嘴角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凝眸瞧着那暴怒悲伤的女子。
他的身体被卍字金光击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也随即轰然倒地。
四周的风沙顿时停歇,所有的一切包括时间,都似乎停顿了。
尹乐疯也似地上前抱起楚晔,哭喊道:“你疯了你?”
楚晔伸手摸着她的脸颊,笑容虚无,道:“我累了,厌烦这种生活,你说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结果,是早就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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