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梦付芳华

第35章


  就算魑受伤,门口其余两人也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冷冷的望着激斗的两人,微风拂过他们的黑衣和黑发,他们的瞳仁黑而宽,没有任何的情感流出。
  。
  白雪欣(四)
  再下一瞬间,魑的发髻已被挑散,他披头散发的后退,看着魅的脸说:“魅,你很强,比我们其余三个影卫中的任何一人都要强。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公子之前会那么器重你了。”
  魅的眼神淡漠如冰,她将手中的长剑横于身前,上面光洁如新,没有任何遗留的血渍。
  “魑,你错了,我的剑术并不比你们任何一个强,因为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有必须坚持的道义,所以我会比你们更厉害,我的剑会发挥出超越常理的力量,这种力量,也许你和魍魉永远都不能得到。”
  话刚说完,突然,魅身体一软,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直直的浇在身前的宝剑之上,血液凝聚成一滴滴血珠沾染在剑身之上,在日光的照耀下,红中泛着青黑。
  魑仰天大笑:“可是,魅,你终究不能成为公子最好的宝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公子早就料到这次任务会失败,这只不过是他除掉你的一个借口,因为你,令公子感到难以处理了啊。身为一名本该无欲无情的刺客,可你从去年开始,不停的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在你的身上已然出现了感情,而这种感情,是公子所不能容忍的存在。”
  魑挪动着僵硬的脚步,显然刚刚的战斗对他来说也是负担不小,他一步步走向单手托剑半撑在地上的魅,手中的宝剑泛着令人绝望的寒光。
  “所以,魅,原谅我吧,杀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主人。”
  剑光携着寒光在空中舞出一道弧线,我不忍的闭上眼睛,结局已经注定。
  魑的长剑滞留在半空之中,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布满惊讶的一张脸上,两条深深的疤痕也裂了开来,渗出大滴的血液。
  魅的长剑贯穿了魑的胸口,就在魑发表最后的宣言时,魅早已趁他不备快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剑插入了他的心脏。
  魑到死也不会相信,经历了这么久的大战,还身受重伤口吐鲜血的魅,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做出这么快的动作的?
  魅的声音响在魑的耳边:“正是这些我捡来的孤儿,给了我生活的希望,给了我存在的意义。公子给我服的绝情水早在三年之前就失效了,我想起了之前全部的生活,我想起了我还有个弟弟,我们分别的那年我十岁,而他才八岁,他被杀死了,而我被救了,成为一条冷血的蛇,一枚锋利的剑而存在于公子身边,这十年来,我为他暗杀了无数的敌人,他救我的恩,我早已还清。我想过自杀,而这些孩子,他们成为了我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力量源泉,每当看到他们的笑脸时,我就像看到了我那八岁的弟弟,他总是在我的怀里咧开嘴笑,绚烂如三月樱花。对了,我还约定了,和他一起看来年的雪花,那一年的雪花,多美多美啊。”
  魑的身体缓缓倒下,我看见了魅眼角的泪水和嘴角的微笑,尔后,她握剑的手一松,一头栽向地上。
  一片蓝色的衣袍却突然从屋顶飘落了下来,少年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将她托住,握着她手掌的手微微颤抖,他对着迷茫的她轻轻开口:“雪姐,你是雪姐吗?”
  脑海里猛的一炸,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第一眼看到魅娘时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这张脸,跟眼前这位蓝色衣袍的男子——蓝鑫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那么,毫无疑问,如果魅刚刚所言为真,蓝鑫就是魅失散了十年之久的弟弟无疑了,她以为他死了,而他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如今,长大成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魅抬起手摸了摸蓝鑫的脸庞,虚弱的连话也快说不出:“欣,你是白欣吗?”
  少年猛烈的点了点头,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是,我是白欣,雪姐,白雪,我是白欣,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一直一直一直在找你。”
  魅的脸上浮现出最后的微笑,她的手无力的垂下,在半空中被蓝鑫接住,然后眼睛终于还是慢慢的闭上,最后的声音反而显得安稳而平静。
  “太好了,白欣,真的是,白欣。”
  我不知道魅娘最后是否真正相信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就是自己那个本该死去多年的弟弟,但她最后脸上的安详和满足让我明白,她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真正的结束了,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会是如十岁年华般快乐而幸福的,在那里,会有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窝在她的怀里,而在他们的头顶上,片片晶莹的雪花飘散下来,染白了他们的头发。
  蓝鑫抱着魅的尸体,脸上是如遭雷击的苍白和木讷。
  而被我和月娘半抱在怀里的四个小孩子,终究挣扎出了我们的怀抱,哭喊着冲向魅娘的身体。
  那个蓝色衣袍的少年再也没有哭出过声,他将魅飘在额前的头发慢慢捋顺,声音淡淡:“白雪,今年的第一场雪,你猜猜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一世长梦付芳华.雪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梦中我还是十岁,你还是八岁,那是一片完全被白雪覆盖的广阔田园,目之所及,仅有点点灯火,在堆积的新雪上面,只有我们走过的足迹,就像这样,未来的什么时候,还能这样一起相拥,一起任雪花飘落在我们的肩膀上。
  我和他没有任何迷茫,一直坚信着那一日的约定。一直努力着想要实现它。
  于是,今天,我们终于又走到了一起。我们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不会后悔,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宿命。——白雪,白欣。
  这个世界里,所有既定的命运,到头后全都是悲剧收尾。
  “呐,白欣,你长大了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牵着他的手走过一望无际的田园,深冬季节的冻土里寸草不生,远远望过去似片片黄色的鱼鳞,而她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手掌,笑着将他的手套进自己的衣袖里。
  “我要去参军,我要保卫姜国的土地,我要成为名震四方的大将军。然后……”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鼻子一痒,“啊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大将军,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嘻嘻?”
  他脸一红,赌气的将脸撇到远离她的那一边去,“要你管!哼!”
  她继续咯咯的笑,傍晚的原野安静而冷清,天空逐渐暗淡下来,又是个无星的夜晚,而他们怎么也望不到期盼中的煤油灯光。
  他们迷路了。
  “都怪你!干嘛非要去那么远采草药!现在自己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真是个大白痴!世界上最笨的姐姐了!”
  他鼓着红通通的腮帮,气愤的对着她吼道。
  “欸……不是小欣说要去为爹爹采草药治咳嗽才来拜托我的吗?怎么能全部怪到姐姐的头上呢?”
  她笑嘻嘻的摸了摸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他的头发,两个甜甜的酒窝浮现在白净的脸蛋上,她倒是显得不慌不忙。
  “哪知道你那么笨!找了那么久一株都没找到!还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唔,现在母亲一定担心死我们了!你这么笨蛋!”
  他倒是真的着急了,眼看着天色将黑,而四望之处了无人烟,显然离家还有很远的距离。
  她又拍了拍他的头顶,他着急的模样倒真是有趣极了,她嘻嘻一笑:“好啦好啦,姐姐知道错了,姐姐一定会带小欣回家的,不要急不要急,前面的路我都认得了。”
  他睁大眼睛望着她,声音中有小小的惊喜夹杂:“真的吗?姐姐你真的认识路了吗?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姐姐,我的肚子好饿……”
  她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前方,“快了,很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小山包就能看到我们家的屋顶了,你说快不快呢?”
  他的一张小脸顿时有了精神,兴奋得两眼直冒光,他拉紧了她的手,欢呼道:“太好了!姐姐,那我们快走吧!阿爹阿娘一定快要急死了!我好饿好困,好想快点回家吃饭!好想快点回家睡觉哦!”
  她被他猛的向前一拉差点跌倒在地上,嬉笑着说道:“慢点慢点,不着急啊,这么早回去阿娘指不定晚饭都还没做好呢!”
  他却不顾,似忽然身上被灌入了万年的功力一般,跑的可使劲儿了。
  那一年,八岁的他拉着十岁的她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间飞奔,万籁俱静的深冬里天幕渐黑,有刺骨寒风盘旋飘荡,却怎么也侵不进他们略显单薄瘦弱的身体。
  当他们爬上那座不高的山坡时,一片晶莹冰凉的雪花突然飘落在她的鼻尖上,她抬起头,天空还没有全部变黑,隐约间还是可以见到那些精灵的舞姿,旋转飞荡,缓慢轻扬。
  “额,下雪了?”
  他亦抬起头,一片冷雪猝不及防的落进他黑色的瞳孔里,随即立刻融化成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出。
  “哎呀,好疼好疼。”
  他狼狈的揉揉眼睛,其实哪里会疼呢?这么温柔的雪,是这个世间所有干净之物的结晶,它只是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瞳,用自己短暂而优美的生命。
  “好漂亮!”
  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片片落下的雪花,尽管看不清它们的形状,但这般朦胧与模糊却又平添了一份别样的美好,迷离而梦幻。
  那是那年姜国的第一场雪,既不大,也不久,将将好的程度,只轻轻覆盖了黄色的原野一层,似给大地盖上了一张白色的薄被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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