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一世宠溺

        苏浩和夏倾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转角处，倾辰的呼吸声长而浅，她站得笔直，像是不容侵犯。
    苏浩知道，这是她最最孤单的自我保护状态。
    她就那样看着陆易寰，看他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突然心里万分悲凉。
    直到陆易寰离开，夏倾辰的身体像脱水一样滑下来，她开始剧烈地喘息，比痛哭出声还来得令人心疼。
    苏浩皱着眉，手中的人儿眼神没有了焦距，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他该是有多庆幸，当她无助到崩溃的时候，自己能守护在她的身边。
    渐渐地没了声息，苏浩从后面圈着夏倾辰，她倚在他的身上，娇小得似有似无。
    “辰辰，还好吗？”他问，你是不是很痛，为什么这样抱着你的我，也痛得无以复加。
    倾辰的头低着，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她说：“嗯，还好……”
    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随了风送过来，坚韧悲戚。
    顾西莫不一会儿就过来了，他看着病床上安静地睡着的倾辰，如新生婴儿般安静柔和的面庞，突然地刺中他的心。
    这样的夏倾辰，和当初的那个自闭孩子毫无差别。
    他的眼睛异常地红，像是要滴出火来。
    他一步步地靠近她，在手刚触碰到她白净的脸时，她立马惊醒。
    “宝贝儿，怎么不吃饭？”眼里满满的疼惜。
    夏倾辰注视着他，像深海里游过孤寂洋流的鱼儿，像独自在繁芜花丛中翩飞的蝴蝶，像……陌生人。
    “怎么了？嗯？”顾西莫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温暖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却流不进心里。
    她眨了下眼睛，没有泪水流出来，可是随着那长刷刷的睫毛的颤抖，顾西莫知道，确实是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夏倾辰拒绝说话了。
    顾西莫的神经又崩到了崩溃的边缘，仿佛一根弦，扯得紧紧的，夏倾辰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这根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
    他到达病房的时候，夏倾辰还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在窗边，头倚在贵妃椅的一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在她的周围晕开几圈，她随着椅子摇啊摇，不知道为什么，顾西莫有一种她要消失了的错觉。
    “半夜醒来就这样了，叫她也不应，连看都不看我了……”秦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语气里全是无奈。
    顾西莫沉眸，别无他语。
    秦馨皱起好看的眉，声音幽远苍凉：“阿莫，怎么办，那个夏倾辰，似乎又回来了，怎么办……”
    男人只是苦笑，这样的夏倾辰，我还能怎么办。
    他悄悄地走进去，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背后形成一个圈儿，他带了一世的宠溺，一点不落地交付与她。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跪在贵妃椅的旁边，低下头，温柔地凝视着身下的女人。
    她依旧是没有穿医院的病号服，只着一条乳白色的长裙，头发披散开来，搭在椅子上。
    “倾辰，和我说说话好吗？”他问她，话里带着一丝乞求。
    夏倾辰过了很久才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睛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话。
    顾西莫看着她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灼疼了双眼。
    他亲亲她的额头，满心满眼的温柔。
    “疼吗？”他摸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针孔口子，哑着嗓子说。
    夏倾辰摇摇头，忽而眼里又多了些心疼，抿着的唇缓缓张开，声音有些沙，她说：“不疼。”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多大情绪，不咸不淡的，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似的。
    顾西莫听得这句话，难受得竟要掉下泪来。
    多年前，她在梦中被噩梦惊醒，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顾西莫束手无策，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企图让怀里的人镇静下来。
    直到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她才静下来，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呼吸绵长而均匀。
    等病房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俩的时候，顾西莫轻柔着声音问倾辰：“疼吗？”
    那时，她也是这般回答，“不疼。”
    却拉过他的手，覆在她的左胸口，那里有她缓慢而轻软的心跳。
    她苍白无力的声音穿过他的骨血，击打在他的心房上，她对他说：“只是莫莫，我的心，很疼，疼得快死了。”
    那时的顾西莫，心痛得快滴出血来。但他还庆幸，至少，至少他的宝贝儿，还会痛。
    可，这时的夏倾辰，似乎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把手放在她的心口上，轻声问：“这里，是不是很痛……”
    谁知她只是淡淡地笑：“不，不痛了。”
    顾西莫不说话，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她依然紧紧地抿着唇。
    顾西莫怎么也没想到，夏倾辰竟然不见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整个医院，彻底乱了。
    秦楚三人匆忙赶到的时候，还没走进病房，便听到了顾西莫的怒吼声。
    “活生生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觉得给我说句对不起就完了么？！”
    医生和护士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像鹰一样的冷眸扫视了一圈，在触及窗口的贵妃椅时，眼里的暴戾和残忍滚滚而来。
    “你说，是不是你们欺负她了？你们逼着她吃药打针？我他妈说了多少遍，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来打扰她，你们都是聋子吗！”他突然揪起一个医生的领子，暴吼着。
    “我，我们也不知道……晚上……晚上查房的时候还在，早晨，就，就不见了……”那名医生颤抖着说出这些话，眼里全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
    “你……”顾西莫说着拳头就要招呼上去，医生认命地闭上眼。
    那强劲有力的手臂忽然被另一只白净瘦弱的手抓住。
    顾西莫红着眼回头看去。
    “别拿我的人出气。”身后的男人好脾气地笑着说道。
    这男人身材修长，相貌堂堂，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戴一副金边儿眼镜，却不显得庸俗，自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着一袭白大褂，应该是一个医生吧。
    顾西莫转过头，对眼前的男人说：“方晏离，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
    叫作方晏离的男人冷冷一笑，用手抬了抬眼镜，只觉得一道冷光闪过，“呵呵，顾西莫，你什么时候像个疯子一样就只会乱叫了？人不见了，你不去找，在我这地方撒脾气有什么用，难不成觉得很帅么？”
    顾西莫身子一顿，脸上的表情教人读不懂。
    苏浩看着这僵持的场面，忙出来打圆场，“找找找，当然得找，阿莫，是陆易寰。”
    他一边对着方晏离解释，一边又回头给顾西莫说。
    “我已经派人把所有的出路都堵了，凭他水陆空，也只能在笼子里打转儿。”秦楚也走过来，平复某只盛怒中的老虎。
    果不其然，顾西莫倒是冷静了下来，只是在听到陆易寰的名字时，眼里那簇火苗蹿地老高老高。
    “陆易寰，你找死！”他说完一脚踢到旁边的床上，那明显凹进去的一处，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儿。
    望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方晏离一脸心痛，“嘿，这倒霉孩子。”
    苏浩秦楚两人仰天闷笑，放眼这北京城，敢骂顾西莫的人不多，方晏离就是其中一个；而骂了他还好好地站在原地的人更不多，方晏离刚好，也是其中一个。
    秦馨一掌拍在晏离的肩膀上，像个男人似的勾过他的脖子，用调戏的口吻说道：“哟嗬，小离子不错嘛，又镇住了一头处于更年期的老虎。”
    秦苏两人再次望天。
    “是吗？那我岂不是还得努力，毕竟我面前还站了个处于更年期的母狮子……”方晏离的一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着，又是一只狐狸。
    秦馨气得跳脚，转念一想又笑了起来，只无所谓地说道：“行啊你，一年没见，道行还变深了不少呀，怎么的，您家小兔子还好吧？替我问她好啊，你告诉她，姐姐我过几天再带她出去逛逛哈……”然后大摇大摆地出了病房。
    方晏离那隐藏在镜片后的一双眼，貌似闪过那么一瞬的囧意，他偏头去看那两个男人。
    很给力的，那两货继续从善如流地仰望着。
    犹记得那年他和他的小妻子新婚燕尔，就因为自己一时口误得罪了秦馨那淄洙必报的女人，她竟然拐了他心爱的媳妇儿跑出去散心去了，留他一人独守空房，每当夜幕降临，他一个人睡着一张KINGSIZE的双人床，心里那个难耐呀……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那热血男儿泪哟，差点没淹死自己。
    唉，不提了，一把心酸泪。
    “你们怎么就不好好管教管教那吃多了螃蟹的女人……”晏离也开始抬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秦楚嗤笑，“得了吧，她就算吃的是小虾米也能横着踏过你的尸体。”
    然后，大家伙抚额。_
    “查到具体位置了吗？”顾西莫将松开的袖扣扣好，脚下不停，问身后两人。
    秦楚抱着个平板忙个不停，眼里目光如炬，头也不抬地回答：“暂时没有，倾辰的手机没有在身上，用不了定位追踪。”
    顾西莫皱眉，“给我条最可能的路线，我去找。”
    “不会出什么事吧。”苏浩问的虽是个疑问句，却是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来的。
    秦楚对他挑了下眉，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正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车内没有任何声音，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面无表情，只专心致志地控制着方向盘。
    然而，这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的人，赫然就是失踪的夏倾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