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嫣然一笑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谁，上至病重的皇上，下至府中的奴才，他们看着我时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怜悯的意味，弄得我浑身发毛。
    我恨极了这种感觉，于是，我去了翠烟楼。
    “哎呦，这不是侯爷嘛！真是稀客，快快快，里边请。”刚进门，便被鸨母热情地迎了上来。
    “吴妈妈，你这话就不对味儿了，什么叫稀客？当年我可是隔三差五地都会来你翠烟楼的！”我掏出扇子轻摇道。
    “是是是，妈妈我不会说话，侯爷请别见怪。”鸨母笑嘻嘻道，“不过说起来，侯爷您可是有好几年都没再来我翠烟楼了，咱们凝翠姑娘这些年都没能见到您，可是伤心了好长一阵子呢！自从得知侯爷您的婚事之后，更是憔悴了许多。”
    我挑了挑眉，道：“哦？是吗？”
    那鸨母越说越起劲，“那是当然！咱们凝翠姑娘一颗芳心早早地就许给了侯爷您，还放狠话说要一直等您呢！如今可算是等到了，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枉费了咱们凝翠姑娘的一片痴心！”
    “既然吴妈妈你这样说，那今日就点凝翠吧！”我摆摆手，掏出一定金子扔给她道。
    “好嘞！”鸨母得了金子，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得像是一朵风中残菊，扭着粗壮的腰蹬蹬蹬地上了楼。
    我在大堂随意地选了个位置坐下，心中却一直回想那鸨母的话，我的婚事，众人皆知的婚事，却惟独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凝翠，曾是翠烟楼的头牌，如今已经二十七岁的她虽然姿容甚美却依旧无法掩盖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二十七岁对于一个青楼女子而言已经是年华不在了。
    “凝翠见过侯爷。”婉转如莺的声音，弱风扶柳的身段，即使是不再年轻，却依旧保有当年风姿气韵。
    随意挑了个上等雅房，我在桌前坐下，对站在一旁的凝翠道：“记得凝翠当年最善抚琴，今日就为本侯弹上几曲如何？”
    “原来侯爷还记得，凝翠以为侯爷有了新人早就已经忘了还有凝翠这个人了！”凝翠眼中含着泪光，眼神幽怨。
    我不禁有些头大，女人的泪水啊！我天生的克星。
    见我不说话，那凝翠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怒了我，连忙收起泪，强笑道：“是凝翠不好，凝翠只是身份卑微的青楼女子，能得到侯爷的垂怜已是三生之幸，又岂能与宸和公主相提并论！”
    我心中猛地一颤，抬头盯着她道：“你说什么？”
    似乎被我的目光吓到，凝翠连忙跪了下来，颤声道：“侯爷息怒！”
    我压下心中的异样，声音平和：“起来，本侯只是问你话，不必紧张。”
    “……是。”凝翠暗暗舒了口气，这才站起身来。
    “你刚刚既然提到宸和公主，不如你就跟我说说她，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问道。
    “凝翠只是羡慕宸和公主罢了，并不敢有冒犯之意。”凝翠这次说话变得谨慎起来，她先是偷瞄了我一眼，见我并无发怒的预兆，这才继续道：“宸和公主美貌无双，一舞倾城，据说她曾协助南陵王一同治好了南陵的百年旱涝，是个才情谋略了得的传奇女子，”
    “你怎知道？你见过她？”
    “凝翠只是一介青楼女子，怎有这样的福气能够见到公主，只是略有所闻而已。”凝翠眼中带着羡艳的神色，“也只有宸和公主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侯爷您这般的人物吧！”
    我愣了愣。宫中各个公主我都是认识的，却从未听说过有个宸和公主的，更何况她还是这般了得的女子！
    “你说侯爷他真的将公主忘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侯爷整天没事人一样，照常流连风月场所，应该错不了。”
    “唉！可惜了公主，你说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连个尸首都不剩呢？”
    “就是啊！平日里，公主待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和善，我早就将她看作是侯府的女主人了呢！”
    “要不是公主出事，现在她就是咱们侯府的女主人了！”
    “就是说呀！”
    “看来你们很闲嘛！”我双手抱胸，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侯，侯爷！”
    “啊！侯爷！”
    那两名婢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我看着她们抖得跟筛子般的身子，不禁有些好笑，想再继续吓吓她们，却突然想到她们刚刚说的话，于是，我便问道：“你们口中的公主是不是宸和公主？”
    “诶？侯爷您记得了？！”一名侍女满脸惊讶地抬起头来。
    看来凝翠说的不假，我要娶的女子就是宸和公主，只是……
    “你们应该都见过宸和公主吧！”
    “是。”
    “那你们知道哪里有她的画像吗？”对于这个宸和公主，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奴婢不知。”
    “既然是皇家公主，那应该也会有她御用的画师吧！”我皱眉道。
    之前抬起头来的侍女回禀道：“宸和公主并不是皇族骨血，两年前皇上便昭告天下，况且……”
    “什么？”
    那侍女小心地看了我一眼，道：“公主她是在南陵王身边长大的。”
    南陵王？雅容？回想起雅容的疯状，莫非，他是因为那个宸和公主才疯了的？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都喜欢安嫣的吗？突然脑中闪过另一张满目悲怆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我脱口问道：“那洛苏呢？她和洛苏是什么关系？”
    那侍女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答道：“公主是五皇子的表妹。”
    原来如此！
    我像是抓到了一根线，一根能够找回我丢失的记忆的线。
    “洛苏！”
    我冲到洛苏的书房里，发现他有些慌乱地收起了桌上的东西。“你在藏什么？”我上前要去看，却被他伸手挡开。
    “什么东西？看都不能看？”我好奇极了，难得看到这个总是一脸面瘫的人脸上露出别的情绪来，我嘿嘿笑了起来，“莫非是你心上人？”
    洛苏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的模样，“何事？”
    我无趣地撇撇嘴，道：“我就是来找你喝茶的，前天南陵进贡了一批上好的茶叶。对了，你说雅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让他回南陵吗？”
    洛苏皱了皱眉，声音冷淡：“那是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我摇头叹息，这个洛苏还真不是一般地讨厌雅容啊！不过，他既然是宸和公主的哥哥，按理来说，应该会和雅容关系不错的呀！为何会这样？难道说……其实洛苏是喜欢这个宸和公主的，结果雅容却霸占了她，因此才恨上了？也不对啊！照这样推论的话，那洛苏最该恨的应该是我才对啊！因为我差一点就娶了他的心上人呀！脑子一团乱，算了，暂时不想这些了！
    我偷偷来到洛苏的书桌旁，趁着他被皇上召进宫赶紧找！
    难得有让他动容的东西，自然要一睹为快嘛！我蹑手蹑脚地将他书桌上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却没有看到半点可疑的物品，难道是我推算错误？不！不可能，他当时的慌乱绝不是装出来的！会不会有暗格？我东摸摸西索索，终于，还是没找到！
    有些气馁地坐了下来，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到底藏哪儿了呢？回想当时的情景，那应该是他常常会拿出来看的东西，那就应该会放在随时能拿到的地方，那会是什么地方呢？我环顾四周，也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唉！看来今天是找不到的了！
    我站起身，却猛地顿住。
    在他书桌旁侧的一角有个奇怪的凹陷，那只有站在他起身的位置才能看到的地方，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按下那个凹陷，果不其然听见小小的“咔嚓”一声，书桌侧面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是一幅轴画。此刻我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好吧，我承认，那是因为偷窥洛苏的秘密让我激动，非常激动，有种终于将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假面揭下后得见真容的期待和成就感。
    我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乱跳不止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把画从画匣子里拿起来，将它放在书桌上摊开……
    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紫衣少女赫赫然出现在面前朝着我盈盈地笑，少女容颜俏丽，颊边的酒窝隐隐现出更显甜美娇俏。画中的少女微微蹲着，周身是满地白色的花，似是恰好一阵风吹起，扬起漫天花絮，也扬起少女披着的发丝，凌乱而唯美。少女注视着落于掌中的那片花瓣，眼眸闪着清亮的光芒，似暗夜繁星，更似皎洁月光，纯真明朗。
    在画的左下角写了一句：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容若嫣然一笑，盈盈暗香归去。
    字迹苍劲有力，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了，那是上官雅容的字，这副画也是他所作。刚刚打开时便发现画的轴部很光滑，那是被长期摩挲所致，只是，为何雅容的画会被洛苏如此珍藏着？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画中之人，便是那名动天下的宸和公主，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