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乐言以为老人家只是吓住了,忙安慰:“伯母,您别担心,医生正在进行手术。沈可被救出来的时候腿夹在车里,伤及大动脉,失血过多。”
佟乐言伸手扶住钟蓝的胳膊,钟蓝却一下子反手攥住他的手背,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痴痴的望着他,口中喃喃道:“剑生……”
佟乐言眉心一蹙,脑中困惑。佟剑生是他父亲的名字。
长达几个小时的手术,佟乐言一直陪着钟蓝坐在手术室外等着。
钟蓝恢复冷静后,已不似最初那样激动,只是离得佟乐言很远,默默的坐在长椅的一端。却忍不住,偶尔的,抬头打量佟乐言。
佟乐言自然不会没有察觉钟蓝这些小动作,只好概做不知,心思里却百转千回,不知转过了几个山洼洼。
中途,他起身离开,下去买了两杯热饮,顺便抽出电话打回去给父亲的助理:“我爸以前放在书房抽屉的那张旗袍女人的老照片还在吗?”
助理微怔:“这……几十年的事了,二少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佟乐言咬着牙,他也不敢确认,毕竟是五六岁的时候看过的了,隔了那么多年也未必记得清楚。而且照片上的女人端庄秀雅,沈可的母亲却明显饱经风霜,脸上的皱纹早已看不出年轻时的羊毛。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那照片复印一份给我吧。”
沈可从手术是被推出来,又过了几个小时,麻醉消退,才醒过来。
眼前影影幢幢的人影晃来晃去,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入呼吸,沈可费力的撑开眼睛,在看到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时,眼皮激动的震颤了下,然而当看清时,眼里光明一瞬间的晦暗,旁人看得分明。
第695章 狂乱雨夜(十)
“是你……”她的声音虚弱,头疼欲裂的脑中,记忆慢慢复苏,关于那通电话,关于电话里的喘息声,关于车祸!
“你醒了。”佟乐言的表情没有起伏,但沈可依稀记得是他救了自己。
“谢谢你。”
她下意识的想动腿,被佟乐言按住:“别动,你腿上打了两个螺钉,医生说等痊愈后再做手术取出来。”
沈可点点头,这才感到一条腿几乎都没知觉了。
钟蓝连续等了七八个小时,这时候坐着就睡着了,被护士叫醒后,披着毛毯就冲进来:“可可!”
“妈……你哭了。”沈可虚弱的抬起一只手,放在母亲的脸上。
钟蓝的眼眶再次红了。
“你说你怎么会自己开车呢?席先生呢?他怎么会让你一个人……他明明知道你眼睛不好……”
沈可眼神暗了暗,又看看身边的佟乐言,压低了声音安慰母亲:“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都断了一条腿还叫没事?”钟蓝气不过,猛然间回神,抓紧了沈可的手,“女儿,你老实说,你和席先生是不是吵架了?不然你出了这么大事他怎么都没来看你?”
沈可抿了抿唇,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佟乐言看出她是不想长辈担心,于是出声道:“是我没有通知席总。伯母,现在沈可已经脱离危险,手术刚醒来一定很累,别打扰她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钟蓝深深看了沈可几眼,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佟乐言落在后面,待其他人都走出后,他手放在门把上,却不带上,而是回过头问沈可:“真的不用通知他吗?”
沈可扭过头,望着窗外,良久,才回答:“就这样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佟乐言了然,虽然他不知沈可和席向东之间具体发生什么事,但是晚饭时她还一门心思只追随着席向东,这会儿就已经心字成灰,明显是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他用沈可的手机打给钟蓝时,看过她事发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和席向东的通话。
“哦,对了,听伯母说你眼睛有病?我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
“不是眼睛,”沈可倏然打断了他,然后平淡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这里,有东西。压迫了视神经。”
佟乐言一怔。
通常长在脑袋里的,是肿瘤?
*
傍晚的时候,交通台报道了一起车祸事故,这样的事情在城市里每天都会发生几起,席向东并未在意。
他开着那辆世爵,如同破开洪水的猛兽,在大雨中茫然的寻找沈可的踪迹。一整夜,他已经完全失去冷静,她的手机关机,打电话给佟乐尧,佟乐尧说吃完饭她就自己开车回去了,他去钟蓝家敲门,却大门紧锁,没有人应门。
沈可很少这样不打招呼就擅自玩失踪,仅有的两次,一次是因为恢复记忆,一次是被绑架后莫名的消失匿迹了。
想起前两次的锥心刺骨,他的胸腔莫名的一阵窒闷,不由自主伸手攫紧了胸口。
【今日更新完毕】
第696章 要不要给你验验(一)
第二天,交通支队打电话来请席向东到有关部门认领事故车辆,他才知道沈可发生了事故。
办理完相关手机,他打电话让保险公司把车拖走,问交警:“车上的人受伤严重吗?”
“啊,幸好当时有路过的热心司机把人救出来了。听说卡在驾驶舱,割伤了大腿动脉,所以流了不少血,现在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
席向东心一沉,皱眉:“在哪家医院?”
“市人民医院吧。不知道家属有没有给她转院。”
席向东应了声,离开交警大队就坐进车,轧着双黄线调了个头,一路连闯好几个红灯,上了高速更是疾驰如飞。急得送他出去的小交警直皱眉:“哎,这还在警队门口呢……”
钟蓝在医院守了一整晚,早晨的时候,佟乐言买来包子清粥等早餐,钟蓝道了声谢,抬起头时,盯着沐着晨光的佟乐言,却微微陷入怔愣。
太像了啊……那一日她匆忙赶来,几乎产生了混乱,以为看到了那个人。
后来虽然冷静下来,可仍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就像三十年前的那个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还是那样年轻,魅力依旧,她却已风华逝去,苍老得不敢见他。
钟蓝一边慢慢的吃粥,一边怅然的看着佟乐言。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个巧合,能和那个人长得这么像,两者肯定有血缘关系,不是他儿子也是他的亲戚晚辈。而钟蓝这辈子已经不指望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吃过饭佟乐言和钟蓝看着医生给沈可做了全身检查,沈可见母亲眼眶一直红红的,仿佛是一夜之间,两鬓又添了几丝白发,显得苍老、疲惫,不禁心生愧疚:“妈,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工照顾。”
钟蓝本来不愿意走,连佟乐言也劝道:“伯母,就算你想陪着沈可,也要回去收拾点换洗的衣服再过来啊。”
钟蓝一想也是,便点点头答应了,沈可向佟乐言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佟乐言会意,立刻说:“伯母,我正好要去公司,顺道送你吧。”
钟蓝觉得过意不去:“怎么好一直麻烦你,昨晚你及时送可可来医院,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手术费和住院费也是你垫付的吧……”
沈可及时打断母亲的顾虑:“妈,我和佟先生是朋友,这些费用我日后会和他清算的,你就放心回去睡觉吧。”
钟蓝这才终于离开病房。
佟乐言走前又回头看了沈可一眼:“我送伯母回去,一回再过来。”
“不用了,你也一夜没合眼。而且你公司还有不少事情吧?”
“没关系,不急于一时。我有些事想问你。”
沈可看出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应是真的有事,于是轻轻点头。
佟乐言开一部银灰色捷豹,钟蓝很少坐这么高级的轿车,因此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着前方驾驶座上那个昂藏的背影,又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三十年前那个人。口中不由自主就问出:“佟先生今年多大了?”
第697章 要不要给你验验(二)
后视镜里,佟乐言微微笑了下:“伯母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乐言就好。我今年二十九。”
钟蓝喃喃自语:“比我们家可可大一岁啊……”
她依稀记得当年她和佟剑声在一起的时候,佟夫人已经有了二胎,正好是怀胎十月的时候,得知了这件事后,震怒中动了胎气,险些没保住孩子。也正是因此,佟老太太大发雷霆,棒打鸳鸯拆散了她和佟剑声,只是没想打,一年后她也怀孕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俊逸出色的男子,正是当年因为她差点难产的孩子,不禁愧疚的低下了头。小声问:“你母亲……佟夫人身体还好吗?”
据说当年佟夫人历尽艰辛生下二胎后,就落下了病根,后来一直缠绵病榻,所以没多久,佟剑声又娶进了二房姨太太。
佟乐言一直通过后视镜打量着钟蓝的表情,自然没错过她的每一丝变化,尤其当她问及自己的母亲,他心中的猜测已经证实了八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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