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晚进门

47 欠人恩情的以后


    “还站着干嘛!去烧一盆热水。”路柏站在门口两手扶着门框冷冷的看着贺离说。贺离哦了一声有点呆呆的,路柏冷哼,退后一步拍上了门。
    贺离朝着厨房走过去,掀开锅盖,里面是一锅已经糊成黑色的米。
    贺离呼了一口气,撸起袖管开始洗锅然后烧水。
    坐在灶台前面看着红彤彤的火苗往外窜的时候,贺离在想,究竟微生叶为什么要救她,还代她喝了一杯毒酒。她原本是来北凉找人的,如今,刚进北凉就已经莫名其妙的被卷进一场摸不清头脑的暗涌里。
    谁要杀谁她都管不着,可是微生叶救了她。这个人情她会记着,微生叶的毒她会想办法。如果不行,她写信给洛明,或者回去南丰求解药都可以。她不想欠人什么,尤其是北凉人。她并不仇恨北凉人,她只是不喜欢。如果非要说她仇恨北凉的话,那就是在有路谷里北凉的陷阱伤了她的墨宝。
    一直到天黑,贺离都一直守在门外。路柏要什么她就准备什么,路柏的冷眼和不待见,贺离都自动忽略。她欠微生叶的,没办法。她感觉她甚至比中毒的微生叶还难熬,一个下午过的非常慢。
    天黑快了的时候,路柏满头大汗的打开了房门。贺离赶紧上前看着他问:“还需要什么?”
    路柏瞥了她一眼,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言不发的回身坐回了椅子里,看起来累的不轻。
    贺离跨进门槛,房间里全是竹制的家具。左边屏风后面的的木床上,微生叶盖着被子安静的睡着。床边的矮凳上放着一盆血水,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
    贺离侧头看微生叶,床幔被勾在旁边,微生叶的脸只能看见一半,完全没有血色。贺离别开眼,心里的一丝歉疚泛起涟漪。
    “路柏,微生叶的毒怎么样了。”事情弄成这样,贺离觉得,当初她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多好。连累别人、欠人恩情这种事情,她觉得还不如中毒的是自己。
    路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微瞌着眼。
    贺离看着路柏的态度,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能怪人家不待见她,本来这事情也是因她而起的。她以为路柏是不会跟她说话了,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然后做些吃的,等会微生叶醒了,也好吃一点儿东西。
    “站住。”贺离方才转身,路柏就叫住了她。她顿住脚步,侧头。
    “贺离,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们交个底。”路柏抬眼看贺离,有些浑浊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贺离无奈,交底?交什么底?
    “路柏,你想知道什么。”贺离转过身,朝里走了两步一直到路柏身前两步远。“我完全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可以跟你们交底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我答。”
    路柏对贺离的话完全不以为然,他轻哼。“从南丰的客栈,一直到北凉的燕明城。这只是巧合吗?”他站起来慢慢朝着贺离踱过去。“你以为,我们就那么蠢么?”他语毕,凌厉的伸手擒住贺离的手腕。贺离完全没有看清他是如何的动作,便已经受制于人。
    路柏捏着贺离的手腕向外翻转用力,贺离起先还能忍着,最后疼的皱眉。“我只是来北凉找人,仅此而已。你也许怀疑我跟微生烨有什么交易,但我可以发誓告诉你,我遇见微生叶之前根本不认识一个北凉人。我对你们的皇室之争也完全没有一丝兴趣,我若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路柏轻哼,不再用力扭贺离的手腕,也没有松开她。他的目光里还是透着不相信,甚至像带着一把尖刀要把贺离剖析个彻底。“如果你的三言两语就想让我相信你,那我真是蠢透了。”
    贺离无语,“如果你真的这么不相信我,何必由着微生叶救了我。你大可以拦着他不让他去,我说不定此刻也就死了,也用不着你们在这里猜忌我是不是你们的敌人。”
    贺离静静的看着路柏,她自以为她的眼神、表情、姿态,都已经很坦诚了。她也知道,皇室的人多疑,身为皇室人的护卫更是多疑。如果要让路柏凭着三言两语就相信她,是一万个不可能。她完全能够理解路柏的心情,也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以及对她的怀疑。贺离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时间证明,她不是谁的同党,也不是谁的棋子或敌人,她完全不想搀和进皇权的争斗里。
    床上忽然发出一声微响,微生叶慢慢睁开眼睛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开口虚弱的叫了声:“路柏。”
    路柏哼了一声,放开了贺离的手腕,上前一步凑近贺离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呵呵……”他没了下文,朝着微生叶走过去。贺离揉着手腕抬脚出了房间去厨房,微生叶醒了,得先给他弄些吃的。
    她撸起袖管准备做饭,却蓦然发现方才被路柏捏过的地方,已经是青紫一片。
    贺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微生烨是如何知道微生叶给了她一个酒壶,又对微生叶的动作洞悉至此?若是如他所说的派人跟踪,以路柏如此多疑的个性不可能没有发现……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贺离熬了些清粥盛了一碗给微生叶端过去,她才走到房门外,便听见里面对话的声音。不甚清楚,听语气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贺离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走到房门口敲门,里面的人已经停止了讨论。路柏正从床沿站起来,微生叶伸手把袖管拉下去。看样子,路柏是在给微生叶把脉。
    “我熬了粥,你先吃一些。”贺离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端着碗过去给微生叶。路柏似乎伸了一下手,却又放了下去,想是微生叶给了他什么眼色。贺离一直低着头,不愿多看。她走到床边当着微生叶和路柏的面,舀了一勺粥喝下去。
    随后,她过去踩在脚踏上把碗递给微生叶。他靠在床头,背后垫了枕头,苍白着唇淡淡的说了声:“麻烦了。”
    贺离退后一步下了脚踏,垂着眸子说:“不敢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中毒。”
    微生叶轻笑,半道上气息不顺又开始咳嗽。“若是这么说,五弟能找到你身上,也是受我的牵连。”他伸手捏着勺子凉了凉粥,垂眸没看贺离。“想必他是想胁迫你接近我,然后把我的任何动向都报告给他。那么,他也该跟你说了,我是北凉太子。而且,是个落魄的太子。”
    “看出来了。”
    微生叶舀了一勺粥吹凉,喝了一口。“这清粥熬的倒是不错,比路柏熬的好吃多了。”
    贺离挑眉,微生叶原来不是只会冷着脸寡言少语的,他也会调侃人,也会拿人开涮。“太子殿下吃的舒心就行。”
    微生叶闻言噗的一声把粥全喷了出来,路柏急忙掏了手帕给他擦拭,然后收拾被子上撒的米粒。“贺离,之前你这么叫我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叫,你舒服吗?反正我是不舒服。”
    贺离瞥了一眼微生叶,他也正在看她。深褐色的眼睛好像泛着笑,贺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北凉人,性情多变。“你的毒,能解吗。”她还是比较担心他的毒,他的毒解了她也就不欠他什么了。
    微生叶勾着唇角瞥了一眼路柏,路柏别过脸去不看他,表情不愉。然后微生叶说:“路柏是神医的关门弟子,这毒,他能解。”
    贺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解毒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
    微生叶嗯了一声,继续喝粥不再说话。倒是路柏盯着贺离的侧脸,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一样。
    贺离不看路柏,她心里明白,微生叶在说谎。
    ***
    这个院子里总共不过一间主卧房、一间杂物间,一间茅草棚,如今来了贺离,这房间就住不开了。到了晚上,微生叶喊路柏整理床铺,又把新被子抱了一床出来。
    贺离刚洗了碗收拾完,便瞧见微生叶在茅草棚边靠着木头柱子对贺离说:“你去睡床吧,我打地铺。”
    贺离低头拉下袖管把袖口抚平,“我自己会找地方睡,你回去睡吧。”
    微生叶挑眉,瞥了瞥草棚角落里的一堆稻草,已经被人整理好。“你不会想睡这里吧。”他的语气完全没有疑问,贺离也不隐瞒,点头。
    微生叶看着贺离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说了句:“随你吧,我让路柏抱一床被子给你。”
    贺离点了点头“好。”
    夜晚,贺离躺在草棚里的稻草堆上,她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夜空的星星。西边有一颗星星很大很亮,周围一圈的星星全都成了它的陪衬。
    贺离想,帝王,也许就像天上那最亮的一颗星星。永远跟别人隔着一段距离,所有在它身边的人都只能甘心陪衬。他孤独清冷、光芒万丈,却仍旧是悲哀的。
    贺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皇权之争的牺牲品,可她今天就已经差一点儿成了皇权的祭品。世事无常,贺离从没有觉得她有多强大有多厉害或者别的什么。她只是比别人看的透一些,想的简单一些,仅此而已。
    都说夜晚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贺离直到睡着之前还在想,风北去了哪里……
    他说好的一起上路,她睁开眼却不见了他。她等了,可是他没有回去。那么,他说他如果到了燕明城就会来找她。她还是等,只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出现。
    佛曰: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佛曰:执着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
    佛曰:执着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以自然。
    故,顺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
    只是彼时,贺离还不曾发现。五年前开始,那个人就已经成了她的‘放不下’,一辈子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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