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遗孤

  司马翔没有任何回应。
  就那薄薄一层风沙，我穿不过……
  “就当我是她，好不好，我不介意。”我说道，带着滚烫的泪又去吻他。
  司马翔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心揪着痛，那种痛迅速蔓延，四肢百骸像是有针刺有刀刻，是那惯有的心痛病甚至更厉害。我缓缓松开抱着他的双臂，慢慢弓起腰，蜷缩着倒在地上，被痛苦吞噬。倒下的那一刻多希望他抱住我，可是他没有，我一个人在黄沙里痛苦挣扎。
  “小雨！小雨，你怎么了？病很久没发了，怎么会这样！小雨，回答我……”司马翔跪下来抱着我。淹没在那种每一寸肌骨体肤都要被搓毁的痛苦里……不对，这根本不是以前的心痛！
  “啊！救我！救我！啊……我……”感觉到浑身被汗湿透，黏上一层沙土，整个人浑身开始像被烧灼一般难受，眼睛开始渐渐看不清，世界一点点开始消失，司马翔的声音和模样一点点的消失……
  “救她是肯定的，你还不走？”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是林夫人！不，因该叫冷梅史。
  “我要等她醒过来，她看不见我不会安静的。这是最后一天了……”司马翔说道。
  “司马，当初我们一人手握金兰一人银兰，虽然没有达成协议，但是我以为你明白要做的事情。让金兰银兰保持处子之身，直到彼此相识相爱，顺利成亲，用他们的孩子来祭，这样是最顺利不过的事儿。但是你却让银兰爱上你！笑话，你叫我如何再相信你？人世间的女人多的是，你为何非要和何今雨……”
  “女史，您在人间那么多年，难道不懂人间情爱不由己？我对小雨的感情始终是亲情，但是……那些计划我都懂。但是眼看着小雨长大，渐渐的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那份依赖，我不忍心把她当作祭品来看。她是个人……感情的事从来就不在计划之内。”
  “袭击弓形派是多大的错？花如云乘机杀死玉弓三郎并带走眉心石，现在不但眉心石的线索全断了，而且弓形派和花城势不两立，就算花城的瘴气全消了，弓形派对花城的威胁也是不可估量……司马翔，我以为你还靠得住，早知道你这样感情用事，当年我就是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你！”
  “夫人，你真这么想？林昭是你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像我看着小雨一样，你真能亲手送他去死？”
  “司马，真是笑话！当初你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孩子和老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那是你亲生儿子，司马，是不是后悔了？把何今雨当成你那死去的儿子，想补偿她？”冷笑的声音让我被打到冰点以下。
  “住口！你知道什么？凭什么评论我？”司马翔从未有过的愤怒。
  “好！不管怎么，你的爱情也好，你的肮脏的过去也好，我没兴趣，我要的只是花城的复兴。”
  “好……你在小雨身上种下的毒也该解了。”
  “哦？司马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否则何今雨和林昭本是将死之人，多难受一天差别大吗？”
  “我不像你，把什么大义挂在嘴上，牺牲的却都是别人的幸福！当时我答应你让小雨和林昭成亲就已经错了，挨小雨那一剑我想明白了，我欠她太多了，我不要她活在恨里，如果能让她解气，再给我几剑也好！你呢？真正把林昭当自己的孩子看吗？现在他被花心星洗脑失去了记忆，你就真的不想再听他叫一声娘吗？”
  “够了！别以为你是个一百多岁的老怪物就有资格教训我！司马翔，你以为你懂感情？你懂又怎么会被困在圣雨那个丫头的心里这么多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
  “女史，您是精灵，没必要和我一个凡人……不，一个怪物动气！”司马翔的声音恢复了狠厉，这才是我熟悉的司马翔。
  “是真的吗？只是把我当做是你的孩子，把对他的补偿转移给我，是吗？”我问他，眼泪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雨人生的感情……为什么一定要分类，只有在乎和不在乎不就可以了吗？来把解药服下，服下就不痛了。”
  “我不要……”
  “梓欣和单小北还在等我们，我们得回去。”干净的白袖落到我的脖子上，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为什么……”我哽咽道，一把推开他，“为什么要杀你的孩子啊！为什么要把圣雨种在我身上！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为什么啊！你会练武会写诗，会各种算计，你那么聪明怎么就做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啊！”我痛苦，不知道是身体的痛还是心里的痛……此刻我只希望明日早点到，一了百了。
  “小雨，我知道你爱上我的时候也很难过，因为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是你想像的样子，迟早会发现我不值得……所以我躲着你，尽量离你远一点，但是有什么用呢？”
  “小雨，别说了，把药吃了。”冷梅史抱起我，把一颗丹药放进我嘴里，“其实不是什么要命的毒，是痴心散，你若对除林昭以外的男子有非分之想，药性便会一点点增强，直到爆发……林昭也吃了药。我给你的不是解药，只是暂时压制你的毒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必须是处子之身。”我吞下解药。
  我一言不发的跟着司马翔回去，得回去见一眼单小北。
  下宫，酒宴上，天气意外的有点凉。
  “大哥，都好了。”姚曼说道。
  那晚开怀痛饮，酒和着泪，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流泪。酒到酣时，情至深处，那个雪白的身影竟然开始摇晃模糊。
  “司马翔！过来！”我叫道，有点奇怪，为什么千杯不醉的何今雨今天要丢人。
  “大哥，叫你。”姚曼轻声道，在他的肩上拍一下。
  “给本姑娘拿笔墨来！”我直接对着司马翔吩咐道，仿佛他是我的佣人。
  司马没有说什么，只是结果红袍子递过的文房四宝，亲自递来，一步步的慢慢地走过来，像是边走边思考着什么。
  我没有直接去拿笔墨和纸，我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司马翔，你有什么好？我何今雨不稀罕！你会写诗是吧？我也会！”说着还是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这样的温暖怎么舍得放？这是比耳听目看更难舍弃的东西，是我飞蛾扑火所为的。
  “小雨，写了那么多年的诗，一直希望有一天有人能为我写首诗。诗里的每一句都不是字，是心血是孤独寂寞的哀叹，我以为世上只有我有那么多说不出的苦，没想到还有个人因为我而同样苦。小雨，看来今天这个愿望要实现了。”说着安静的看着我。这么近，却好像他随时会消失，我不能放手。
  “小雨，快写诗，写出来让大家都欣赏欣赏！”单小北过来劝道，轻轻拿开我抓住司马翔的手。手拿开之后只见司马翔的手腕上指甲嵌进去的血痕。
  “好，我写。”
  一生一雨一蓑烟
  几度嗔痴不成眠
  浮梦困恋湖云止
  红酿思翔映无缘
  “题呢？”
  “无题。”
作者有话要说：  
  ☆、祭前
  一声巨响，是惊雷！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一个惊雷下来心脏都要停歇一下。从他的怀里惊醒瞬时站起，整个人已经被恐惧吞没。
  “小雨，天亮了！”司马翔握住我的一只手，轻言，眉头却深锁。那深锁的眉心有我，所以心痛。那温暖的手却让我坚定，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必定昂首迎接！
  “花城很快就会是花城……”我低头道，只是一个我看不到的花城。
  “我希望你看到那个花城的，小雨。”
  “好……但是看不到你还不如看不到我自己……”
  “何今雨，花城也是何今雨的花城。你爱我不是吗？那么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所以你看得到……”
  “我可以当你也爱我吗，司马翔？”问的蠢话，像是在乞讨爱情。我是一个即将为花城牺牲的人，这样问有谁会忍心说不？
  “我一直都在乎你，小雨。”还是那两个字‘在乎’……
  “可是和圣雨的在乎不一样……”我苦笑。此刻不不得不承认爱情是贪心的，付出是希望有回报的，否则‘在乎’两个字怎么会这样令人失望？
  “她在你的身体里，所以当着你和她两个人的面我回答你，我爱圣雨，但是我也在乎你，我不知道该把对你的感情归于哪一类，但是我在乎你，不敢想象失去你……圣雨，我知道你听得到，亏欠你的终归是要亏欠你了。花城，我尽力了。”他的眼神穿过我的瞳孔，直达灵魂深处和她交汇。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我的眼睛，流下她的泪。原来她一直看着他，用我的眼睛，一直听着他，用我的耳朵，甚至眷恋着他，用我的身体。
  “四大女史在等我，你不要去送我，不想你看到我怕死的样子。”说着从他手里抽出手来。
  “为什么……每一……都离开我……”看是平静的司马翔却哽咽了。
  “很快她就会回来……当然我也会回来，何今雨是不会离开司马翔的。我的魂魄会回到别望楼边，变成一棵虞美人，花开了，殷红殷红的，你酿一坛酒，然后统统喝掉，让我融进你的灵魂里。”
  “我会回到云止湖去找你……”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就一件事……”
  “……”
  “不要和圣雨约来生，来生我和你一起过，好不好？哪怕你看不见，听不见，走不动路，哪怕你很丑，哪怕你生病，我都要陪着你一辈子，一刻钟都不少的陪你一辈子……”
  “……”他已转过身去，只是点点头，把干净的白色背影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