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美人扇

第60章


那一日她特别兴奋,秀发在空气中翻飞,他闻到她发间隐隐的淡香。秀秀对他微微一笑,那是他见过的,最动人的表情。“阿喻,我最近学会了一个成语,叫‘此情不渝’”
    她说:“我不知道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就一遍一遍去写,现在好像有些懂得这个意思了。”
    她问他:“阿喻,你那么厉害,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秀秀甚是期待地望着他,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那时秀秀十岁,知晓道理,这是她第一次送给他东西。
    她说此情不渝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是雪亮的,却在他的一阵沉默后,变作了晦暗沉默,她亦问他:“阿喻,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我给你当个靠枕,给你靠一会儿怎么样?”
    她没有伤心难过,却只关心他的身体,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有很多。这些开心甜蜜的时刻,到现在想起来,却是一种苦苦的折磨。她再也不会这么为他了,而他失去的,是一颗为他苍老,为他活跃的心。失去她,是他此生再也追不回的幸福。
    
  ☆、最后的幸福
    帝都确然变天了,不过不是雷雨天,却是个阴天。离朱王爷不顾伦理道德,勾引皇妃,这个王爷便做不成了;韵姐不守妇道,扰乱后宫,这个皇妃便也做不成了。原本这都是一等一的死罪,但是被幸免了。这便是爹爹他们彻夜商量的事,这是布好的一个局,一个不甚完满的局。
    离朱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她老娘的错,她老娘对他只有生养之恩,却没有好好教导,离朱王爷的罪,慧欣太后担了。韵姐千错万错,都是爹爹的错,养不教,父之过,爹爹被罢了官,右相便没了。胡律作为右相之子,一并受过,不过他没有被罢官,只是半年免费做事没有俸禄。
    韵姐与离朱王爷算是能在一起了,换了种身份,过些平凡的小日子。虽然饱受世俗压力,但只要两个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算不得什么。
    秀秀坐在那间雅楼喝酒的时候便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没有大风大浪,只有平静的一声轻叹。她今日喝了酒,但是很清醒,她遇见了早在预料中的人。青莲君。
    在他们纷纷受打击日子变得很难过时,只有这个人活的清闲自在,整日邀她喝酒,今日也是一样。因他是个局外人。真的是个局外人么?
    “我此前早该想到的,这雅楼是你的,是你的女人在打理,那一日我以为自己见鬼了,一定是你搞的鬼。华音是你的女人,可你却让她跟了赵喻,你一定不安好心吧,我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你可能不想承认,但是我太累了,也不想去猜忌,所以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其实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也不会管,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到了我会这么问,你这个人也很会猜测别人的心思,既然我都这么问了,你肯定也不会再掩饰,大家坦诚一点,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秀秀端着酒杯,平静地问。
    青莲君淡淡笑笑,放了酒杯:“如果我告诉你,华音不是我的女人,你会不会相信?至于我要的东西,如果我说我要你,你又信是不信?”
    秀秀亦笑笑,也不问了,放了瓷盏告辞道:“如此,我便走了,你现在不说,以后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秀秀说完站起身走出了雅楼。男人的心思绕绕弯弯其实也很多,他不明说,她也知道。说他要她,真是可笑,难道她还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儿?
    青莲君目送她离开,脑中却是一番纠结。如斯佳人,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呢?直到秀秀的身影走远,他才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完了整壶酒。他要什么呢?她真的知道他要什么么?
    “不要打她的主意。”沉郁的声音,执掌一切,稳操胜券,却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不知何时,赵喻的身影出现在雅楼里。今日他一身淡蓝衣衫,看上去很是疲惫。那一日离朱的娘亲跪在他面前苦苦求他,求他放过离朱和胡律,他便顺了他们的意,放过了。如今离朱和胡韵一对,秀秀和胡律一对,他们都成双入对,只有他是孤家寡人,国事烦扰,怎能不疲惫?
    “陛下说的是物还是人?”微生青莲面色从容望着他,两人差不多的身形,对视许久,目光中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来帝都之前,他便知道,臣服于眼前这个人,是他不得已的却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他天生尊贵,目中无尘,睥睨一切。
    赵喻拂了衣袖坐下,静望远山,沉静答道:“无论是物还是人,你都不该妄想。”这是他赵家的天下,谁也不敢觊觎半分!
    青莲君哂笑:“陛下既然如此说,恐怕心中也是有隐忧的,事到如今,陛下还能如此确定,她会是你的么,依草民来看,只怕不见得吧。”两人心知肚明,那个她是谁。
    “那是孤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想想怎么过好你的清闲日子吧。”赵喻将他淡淡一瞟,说罢离身,回头投给他一记君王的威严淡笑,又拂了衣袖转身离开,尊贵气度浑然天成。
    ……
    秀秀下了雅楼便去找胡律的恩师公孙术,老先生为人低调,结庐偏僻,秀秀很费了一番心思。老先生并不见她,只让人带了四个字给她:天意使然。
    秀秀原本不信天命,凡事事在人为,可是近来她有些信了。不是人斗不过天,而是人有自己脆弱的本质,有自己不得已的选择。人定胜天,可是人却要输给自己的本心。想通此处,她便离开了。
    ……
    一番不痒不痛的处理之后,便是一番不痒不痛的打击。华音那女人怀孕了,怀的是龙嗣,这是国之大事,大肆第一隐忧便是解决了,她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夜,来得有些慢,远处有钟声传来,有些惨淡。因为日子有些惨淡,所以觉得有些惨淡。
    “小天……小天……”不知道是哪位母亲,正在呼唤久未归家的孩子。夜风一阵凉似一阵。
    那缩在墙角的孩子,大概就是小天吧,秀秀走上前,问他:“你娘亲叫你,你怎的不应?”
    小孩儿抬头来看她一眼,眼中包了一包泪,又哭着低下头:“她要打我,我为什么要应?”
    秀秀摇了摇头,劝他说:“你快回去吧,你娘不会再打你了,她一定做了许多好吃的,在等你回家。”
    “真的吗?”小孩儿擦了擦眼泪,眨了眨眼。
    “真的。”秀秀点点头。小孩子很容易就被收买。
    秀秀想,这大概又是位误会娘亲的孩子。没有哪位娘亲,天生就喜欢打孩子的,除非她是神经病。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因爱生恨。恨铁不成钢,恨女不如郎。也没有哪位娘亲,天生就喜欢抛弃孩子的,除非她是变态,她爹娘抛弃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秀秀曾看过别人接生,当时她就觉得很恶心,叫得那样凄惨,那样无助。她问那位生孩子的母亲:“你的男人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还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那位母亲回答我说:“是他负了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不要他?割舍不得的,因为很疼。”
    秀想想也是啊,每个孩子,都是从娘亲腹中一下一下疼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给娘亲莫大的疼痛。她是从她娘亲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是娘亲心上的一块肉,娘亲给她生命的重。因为疼过,所以不忍失去。与疼痛相比,失去更叫人难受。
    秀秀想起自己的娘亲,娘亲生她的时候也一定很疼。娘亲一定不忍心抛弃她,或许只是将她弄丢了,所以秀秀不恨她。
    秀秀曾偷偷恨过她。若是没有一番恨,她不会活得这般洒脱。她依旧活得很好,这种求生的本能,让她觉得没有娘亲的孩子也可以活的很好,虽然会疼,但疼了才更有活下去的勇气。
    秀秀那时候便想:如果以后我有一个夫君,我一定不在乎疼,为他生许多孩子。以前那个人是赵喻,现在这个人是胡律,那么以后呢,她不敢去想。
    女人生孩子是莫大的痛苦,若不是至爱,也不会有这个决心,华音愿意为赵喻生孩子,赵喻他找到了他的良人,她要祝福他。赵喻立华音为后,皇后的册封大典这一日,秀秀却没能参加,她辞官回兰亭奔丧。兰亭的穆爷爷仙逝了,享年九十九岁。百岁高龄还能劳苦奔波,他算是大肆国内最守承诺的人。一生都献给了他的事业。
    赵喻以国父之礼厚葬了爷爷,爷爷就埋在兰亭的十里桃林中,四时之花烂漫,也合了老人家的烂漫心性。
    一时间人走茶凉,人去楼空。浩浩荡荡的河流奔流向东,大肆江山依旧雄伟壮丽,只是换了一拨人来看。另一拨人的眼光,看的却是不同的心境。
    ……
    秀秀回兰亭奔丧已有半年,帝都平静,册封之日过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兰亭的日子也是闲闲寂寂,没有一个尽头。时间走的很苍白,一如寂守的钟声暮时敲响,这种苍白写在赵喻脸上,刻在胡律心底,牵动秀秀的心。
    六岁以前的时光姑且不论,单看这十年,叫她很有些感悟。十年,秀秀几乎花了一半的时间在感悟,真叫她悟出一个道理:流光易逝,韶华难求,时间是最抓不住的东西。既然抓不住,就要抓紧身边人的手;万一再不济,也要抓紧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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