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国君

第168章


零双花,零双花,都说是同生同死,不离不弃,她与丹成无法同死,她做不到对祭尘不离不弃。
忽然恨起丹成來,当初,他为何那样傻?她举全国之力都无法拿下邵柯梵,他竟然妄想凭一己之力杀了那阴险奸诈,心狠手辣的魔头,结果惨死苍腾,她见到的,不过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和一纱袋零双花。
倘若他不犯傻,她早已嫁与他,如今一定鹣蝶情深,瓜瓞延绵,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为什么竟会这样?那时,她满心欢喜地等待回鹰之,等來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悲痛,一生都好不了的遗恨。
就是他害得她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即将孤寂清冷地在宝座上度过一生,她如何能不怨?他离开人世,踏上遗川路,转向下一世,从此便忘掉了这一生的所有事,唯独她守着短暂的回忆,苦苦地煎熬过每一天,他倒是轻松了,因为所有的痛都被她扛在肩头上,他既然爱她,又怎么忍心?
郑笑寒的手指微微颤抖,紧紧扣住宝座扶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來,对着门外静止不动的宛葭吩咐道,“进來。”
宛葭微微垂着头,纤白若嫩葱的手指提着紫裙,小步挪进大殿,恭敬地跪了下來,“国君。”
郑笑寒仔细地打量她,目光如同面临爪下的猎物,愈加觉得不同寻常,无论这叫小宛的婢女做出怎样卑微的动作,竟都隐隐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味道蕴于其间,若是留意那双妩媚的眸子,便会发现深处藏的神色并不是敬畏,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从容。
郑笑寒猛地想起,她从未问过小宛的來历,一般而言,服侍君主的婢女抑或奴才皆由婢仪和奴官挑选,身世都查得清清白白,才敢送到国君身边,因此从來不用她主动追究來处,但眼下这名女子真的清白么?一个稍微有心计的人,瞒过婢仪和奴官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仿佛有一道热辣辣的鞭子慢慢渗入肌肤,宛葭浑身不自在,感到气氛不对劲,况且郑笑寒又长久不说话,小心地抬起头來,正好撞上那双凌厉的黑眸,复又垂下头去,颤着声音,“国君,小宛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郑笑寒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先回你的阁屋去罢,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国君多注意身体。”宛葭怀揣着方才那一桩天大的秘密,迫不及待地要告知大师兄,然而,为了不引起郑笑寒的怀疑,以以往的步速缓缓行了出去。
那一道赤鞭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追随她经过花木葳蕤的院子,落叶稀疏的小径,直到她消失在路的拐角。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郑笑寒已经对她存了疑心,方才那样的眼神与之前看不惯她的眼神并不一样,其中隐含着求证答案的意味,而后,她又放她回去……
她本想找封原商量一番,幸好此时正行到路径分岔向阁屋和轩霆殿的位置,倾向轩霆殿方向的身子微微一折,边向小阁屋的方向走去边敛气屏息,然而,一路安全,并沒有生人鬼祟跟踪的气息。
多虑了么?宛葭皱皱眉头,小径蜿蜒,低矮山石回环,青松翠竹,郁郁葱葱,其间特意栽來点缀的繁花开得正好,烈烈吐焰,转了几个弯,仿佛经了不同的天地,不多时便回到了阁屋。
进了玲珑小院,习惯性地抬眼看向屋檐上若明珠璀璨的无数镜面,虽然阳光照得镜子明晃晃的,分外闭眼,然而,她每次都能清晰地看到镜中反映的院外情况,此刻,除了太阳的光芒和高大的霜槿木外,镜中空无一物,换了不同的角度亦是如此。
令她意外的是,要说因为郑笑寒武功比她高强,可以将气息提到她感知的范围之外的话,那么,镜中竟沒有她的身影,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这就奇怪了……方才郑笑寒的眼神,明明藏着极度的不信任,以她那样急躁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早早追來?
然而,无论怀疑与否,重要的是沒人盯梢最好,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将郑笑寒计划出战的消息及时告知师兄,让他早作打算,不然,即使苍腾实力比鹰之强,猝不及防地迎敌,也是要损失不少力量的。
她再扫一眼镶嵌在阁檐上的镜子,并无异常,便匆匆进了屋去,在信纸上写下一段字,轻轻端起吹干墨迹,忽然想要加上一句话:宛葭恭问国君,什么时候才能回苍腾?她不由得一怔,不知道脑海为何会沒來由地冒出这样一句话,难道,她一直想要回去么?想要见见那俊美冷淡的容颜,那双凌厉又平静的眼睛?
她才恍然想起,她毕竟只见过他一面,然而,只一面便已爱上,便记得这般清楚,便为他降了身份,甘当一个小小的婢女,这颗心再回不到当初了,万劫不复,又几人能醒悟?有时她夜梦醒來,脸上铺了一层寡咸的清泪,她画他,她梦他,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啊!
原以为自己真的只愿当一生的婢女,留在鹰之,为他效命,获取重要情报,无怨无悔,原來,她是想回去的,只为了多看他一眼,只为了此生,不仅仅是才看了他一眼。
她怅然了很久才回过神來,方才的想法只当笑话罢了,就如同一个梦,当不得真,她将信卷好系好,轻攥在手心中,紫色的袖子垂下來,将手遮了大半,然后走进院子,从附着在画屏一侧的大圆竹筒中捧出正在啄食的大雁,将信放进它腿上的细筒中,面向苍腾的方向将它放飞。
大雁的翅膀矫健有力,比信鸽的速度要快上几倍,因此莽荒书信一般经训练过的大雁,即信雁來送。宛葭心满意足地看着信雁轻快地直冲黄绿色的天穹,目光下移一些,第三次扫过阁檐上的镜面,仍是明亮的日光和参天的霜槿木,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余光中,一个灰点似在下坠。
宛葭迅速抬头,入眼的情景惊得她心脏几乎要跳出來:那朝苍腾方向飞去的信雁,在经过离惠珂殿三十丈远的一座宫殿的上空时,身体向下俯冲一段距离,然后倾身一折,向着惠珂殿斜飞而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露陷
“糟了!”全身仿佛雷击,不敢相信地怔了片刻,她施展那一身从未在鹰之王宫使过的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掠起,目光死死地盯着向惠珂殿移动的灰雁,不断祈求自己能够在它落到惠珂殿上之前将它抓住。
她眉眼间尽是焦虑的神色,脸颊和嘴唇微微苍白,身形如鬼魅般飞快移动,离灰雁的距离在不断缩小,然而,也越來越接近惠珂殿,她來不及考虑这样做要冒着多大的风险,只想把那个重要的消息及时呈到大师兄的眼前。
灰雁抵达惠珂殿上方的同时,她亦正好飞到它的身边,激动又忐忑地向近在咫尺的它抓去,为避免郑笑寒发觉,她敛气屏息,将动作放得很轻,终于触摸到灰雁腿部和腹部轻柔的羽毛,在细风下微微颤动,温存地挠着她的掌心。
她正要用力握住,一手控制它的一条腿,然而,手指合拢时忽然一空,仿佛被什么往下吸去,灰雁的腿猛地从她的掌心中抽出,尖锐的爪子将那掌心和手指内壁刮得鲜血淋淋,一阵刺痛蔓延至整个手掌,她顾不得这些,目光急急投向灰雁,眼下方绿衣一闪,灰雁被那双掌握生杀予夺大权手捉住。
“你一路警惕,又在阁屋檐摆置了许多镜子,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么?”反诘的语气充满讥诮,郑笑寒立在敞亮的大院正中,柔美白嫩的肌肤在绿薄衫下隐约可见,玄紫色的裹胸长裙逶迤拖地。她一手负背,一手托住灰雁,看似轻松,手指实际已暗中扣住雁爪,也不抬头看惠珂殿殿顶上的紫衣女子,只是垂着头,绕有趣味地注视手中的灰雁。
宛葭心知不妙,多么严重的后果根本不敢相信,然而,仍抱着一线希望,匆匆下了殿顶,落地时一个趔趄,被盆栽绊倒在地,复又急忙跪起來,身体抖得如同筛子,“小宛的信雁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來往家里送信的,却折向了惠珂殿,小宛一时心急,便跑來捉它,想让它依道送信,不是有意扰了国君的安宁,求国君恕罪。”
郑笑寒将视线移向跪在脚下的婢女,轻描淡写地问,“家,是在苍腾?”她的小指抵住信筒一边,将信缓缓推到食指和手机指的夹缝间,轻轻一抽,将信完全夹在指间。
宛葭头垂到更低,“不是,是在果蔽郡,只不过在苍腾方向而已。”抬头看到郑笑寒已经取出信,心下大惊,磕头连连,“求国君念小宛思家心切的份上,将信还给小宛罢,小宛还要急着送信呢!”她的手臂下意识地贴紧隐于紫衣内的一柄软剑,手慌乱无措地捏着衣角,向上摸索。
郑笑寒冷笑一声,将灰雁放飞,手中的信卷顿时显眼起來,她边拉下红缎带边道,“既然你这么挂念家里,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孝心究竟有多好,都说百善孝为先,看清了你的孝道,大概就可以以此判断你对本王的心意了。”话道末处,信已展开,脸色不由得一变,果然!
正在此时,“嗖”地一声轻响,一道青光闪过,跪在脚边的女子迅速从紫衣内抽出一柄细软的剑來,仿佛游舌吐信刺向鹰之国君。方才战战兢兢的女子,此时已是一脸不惧和凛然,一贯柔和的眸子雪亮而坚定,隐恨的幽黑光芒在深处熠熠闪烁。
“卑鄙!”郑笑寒怒斥一声,却是从容不乱地拔出黑麟,足尖一点,身体掠起,因她位置的移动,青剑从她的前胸凌空移到小腿,宛葭掌心一推,青剑脱手而去,疾疾刺向脚部。
黑麟开始微微颤动,为了让黑麟在王宫拔出时亦拥有巨大力量,以预防宫中不测,除了逐鹿荒原鹰之一侧,距王宫西部一里处的平坦过渡带亦建造了一个小型坟场,此刻,无数恶灵正从西部涌來,附着于剑身,不断流窜追逐,焦渴地等待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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