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花开三两枝

清冷的月光忽然被乌云所掩盖，顷刻之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是不是，谁的悲伤感染了天空，所以才会让它忧伤哭泣。大雨模糊了视线，模糊了灯光，也适时的掩藏了眼底晕染开的水雾。
    所有的自欺欺人，在这样的雨夜里，终于被现实逼迫的无所遁形。
    她的唇角终于被松开，仓皇的推开他。视线看到的却是大雨里眼神哀伤的季末凡以及安井希，大雨像是沾染了悲伤，让人心酸的厉害。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害了朋友伤害了那么好的少年，更糟糕的是她明明那么不想要伤害他们。
    “小念……。”
    季末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麻木而苍凉，像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他在大雨里微笑，努力的弯着唇角做出开心的摸样，可是眼底浓的化不开的哀伤却那么明显。
    爱情的世界从来都容不得太多的纠缠，它那么狭小，狭小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存在。太多的纠葛，只会让伤痛趁虚而入。
    “小念，快回车里去。淋湿了，会感冒的。”
    季末凡依旧在笑，他听到自己关心楚念的声音，却感受不到胸口的情绪。他只是觉得疑惑，明明那么努力的在笑了，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悲伤。
    楚念的身躯僵硬在大雨倾盆里，她用力的咬着嘴唇，大雨让视线模糊，一切都看不真切。可是季末凡的悲伤却那么清晰，深刻的烙印在她的心底。她想要道歉，可是又觉得语言在此时似乎苍白的没有作用。
    唯有沉默，伴随着大雨落下的声音。
    “小念，回车上去。”
    垂着头，缓慢的上了车。楚念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枉然。车门被关上，车窗外模糊一片。终于，她还是距离季末凡越来越远。隔着后视镜，可以看到他使劲儿笑着却掩饰不住的悲伤。
    把自己像是蚕宝宝一样的裹在被单里，楚念的双眼通红。整齐的牙齿咬着唇角，黑白分明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蓝色的天花板。
    她是鸵鸟，遇到事情只会把脑袋埋在沙子里。以为不去看不去听，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那晚之后，不过是淋了一点的雨，她却病的一塌糊涂。来势汹汹的感冒发烧差点让吴崇光和ken愤怒的宰了楚修然泄愤，而楚念也可怜巴巴的在医院度过了初二的最后一周。
    就连考试，也是老师带着试卷到病房，做完然后交差。
    这样的蹉跎下来，她竟然逃避了整整十天。距离，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至今。
    她知道季末凡和楚修然都来看过自己，但是每一次她都会装睡，要么就是直接让吴崇光把人挡在门外。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更不知道复杂的心情应该如何收拾妥当。
    伤害了最不想要伤害的，表露了被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楚念觉得自己蠢的无可救药。
    瞪大了眼睛，又是一天。
    酒吧里，灯光迷离。长长的走廊一路延伸着，尽头是最奢华的包房王冠。
    暖色系的光芒晕染开一层舒适的光华，奢华的真皮沙发里，楚修然慵懒而坐。修长的手指在暗红色的红酒衬托下，对比鲜明。
    眉峰悠远，眼神冷冽，柔软的短发掩盖着饱满的额头。
    门被推开，楚修然似乎知道是谁，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对面的沙发上，一个人坐下。气氛有些压抑又有种终于要云开雾散的感觉，楚修然仰头，杯子里的酒被喝光。
    他微垂着头，重新倒了两杯。一杯放在自己面前，而另外一杯则推到对面。
    “楚修然，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季末凡再也忍不住心底的不甘和愤怒。这十天以来，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总以为那一晚的大雨倾盆以及亲吻不过是一场梦境，可是看到手心里躺着的那一枚耳钉，所有的一切就又被印上了事实的标签。
    还记得那枚耳钉么？在楚念的抽屉里无意间找到，被季末凡一直带在身边的耳钉。曾经，在楚修然的身上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
    如今，曾经的猜想终于摊开摆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楚修然依旧淡漠，眼神平静的看着季末凡。漆黑的眸里划过一丝歉意，稍纵即逝。
    “我跟小念，从小就被两家的大人订了娃娃亲。小念的姓氏，便是由此而来。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楚修然的解释简短而干脆，如同他冷厉而果断的风格一样。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的歉意和狼狈，依旧高贵优雅无比。这样的他，愈发的让季末凡愤怒。胸口跳动着的是即将喷涌的岩浆，灼伤了每一片肌肤。
    “那又怎样，娃娃亲不过是家长的一厢情愿罢了。那些，跟小念毫无关系。你明明是他哥哥不是么？那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小念？”
    放在沙发两侧的手用力的握成拳头，季末凡甚至忍不住的想要抓过楚修然的衣领狠狠的摇醒他。可笑的娃娃亲，这个世界上还可以有比这个更荒唐的东西么？又是为了什么，他要输给这样无聊的东西。
    “我们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就算小念是吴崇光亲生的，我们也一样可以在一起不是么？而且，小念心底喜欢的人是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云淡风轻的楚修然，毫无愧疚的楚修然，目光冰冷的楚修然……
    季末凡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猛然站起身子如同想象的那般用力的抓着楚修然的衣领。他的眼神愤怒，狠狠的瞪着他：“去他大爷的喜欢的是你，小念明明拼了命的要避开你。”
    “幼年的错误让小念整整远离了我九年的时光，如今，我想要牢牢地抓住她存在的每一天。所以，对不起。”
    楚修然的眼神平静，丝毫也不闪躲的看着季末凡。语气是一贯的不温不火，随意而慵懒的摸样刺痛了季末凡的心。他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却不过是他曾经不懂得珍惜而推开的。
    而如今，他竟然如此云淡风轻的说收回就收回。
    “楚修然，在你心底，小念究竟是什么样的意义？”
    楚修然看着季末凡，沉默。眉宇在灯光下愈发的模糊起来，漆黑的眸终于一点点的沾染上温柔的笑意，那般醉人迷蒙：“我喜欢小念，喜欢了九年。可笑的是，我从前却一直不知道。”
    抓着衣领的手终于缓慢的松开，季末凡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却是满满的苦涩的味道。眼底的哀伤越来越浓郁，像是一片深沉的海洋。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等到我无法自拔的时候让残忍的真相曝光？楚修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瓜？是不是你一直在心底嘲笑我的白痴，我的愚蠢？”
    “如果我告诉你，那么你保证事情不会到今天的地步么？你很早，就已经知道了吧。也已经，做好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准备吧。那么，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努力的装作无所谓的摸样，努力的装作看不到。我一直以为，会等到小念喜欢我的那一天。可是我却不知道，原来我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失败者。楚修然，我努力的让小念看到我的好。可是我却忘记了，她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从此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从那枚耳钉开始，从无数次默不作声的观察开始，他就已经知晓了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而揭开这一切序幕的，却是自己。
    开端是因自己而起，结尾同样因自己而来。也算是有始有终，只是他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痛。
    抓着楚修然衣领的手，终于因为无力而松开。季末凡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目光平静的盯着楚修然：“即使如此，我也想要教训你。小念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伤害。”
    话音而落，凌厉的拳头也随之而来。
    楚修然的下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很疼。力道大的让他忍不住踉跄着身姿，而他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牙齿咬破唇角，鲜红的血随着一片青紫而晕染。抬手，把血迹擦干净。楚修然目光终于不再似方才的淡定，而是装满了歉意，忧郁而复杂的看着季末凡：“对不起。”
    转身，挺拔的身姿在阴影里移动着。修长的手拧开门锁，身影却又肃穆一般的定格着，楚修然不曾回头：“不要去责怪小念，她只是，太过于善良。”
    终于，整间包房里只剩下季末凡一个人存在。
    颓然跌坐在沙发里，表情落寞的拿过酒瓶不管不顾的狂饮。
    季末凡，心痛吗？难过吗？
    心痛，难过，可那又如何？是你一开始就察觉了还要一意孤行自负的以为自己很好，才让事情终于发展到如此地步。如果没有篮球场前面的表白，没有自以为是的骄傲，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心痛？
    可是怎么办，就是因为明明知道却还要固执的去喜欢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从一开始就证明了你的无可救药啊。明知道，却不顾一切的去追寻。所以，败北是注定好的。
    即使不自负不固执不骄傲那又如何，你还是会喜欢的不是么？
    只是因为，喜欢了啊。
    喜欢，本来就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