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疏影笑而不语。
  疏影望了望“暗香”，抬起头来，看了看夺目的阳光，她被刺得睁不开眼。看着佳玉说：“明年开春，我的腿就能好了，到时候，也难得和玉姐姐你说笑了。”两人都不说话，任阳光这么暖暖地晒在身上，这寒冬里，难得一束午后的阳光。
  “玉姐姐，等我们老了，咱们还像现在一样，静静地躺着晒太阳，好不好？”佳玉听得她说话，把头偏过去，刚想笑她老气横秋，又觉得疏影眼里满是不舍和留恋，说：“好。”
  疏影一天天好起来了，扶着能走很长时间了，天气冷，而且林老爷再三吩咐不许她下楼，她也就暖和的时候在廊子上走些路，彻底恢复时间也不会太长。
  陈家二少爷少卿来了，带了不少礼物，拜过了林老爷和夫人，便由顷禾和佳玉领着下去了。顷禾一年未见他，倒觉得他变了些，脸色不似先前那么苍白，话了多了起来，佳玉忙说：“哥哥去了这一年，倒真是变了不少呢。”
  少卿笑了笑，说：“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读书，我倒是对外界不大感兴趣的，只是多了几个读书的朋友，对了，疏影怎么样了，如今可大好了？”佳玉笑道：“到底是惦记佳人，我从前倒没觉得哥哥这么体贴的哦。”少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顷禾和佳玉领了少卿到了后院，正好碰见崇如过来，顷禾道：“师兄，少卿来了，一同去看看疏影吧。”佳玉忙在一旁说：“师兄可能有事情吧，咱们先去了，一会儿一起吃饭。”崇如听了，顺着说：“是了，我刚要去找恩师说事情去，一会儿再聊吧。”
  一行人上了绣楼的小厅里等着，佳玉去叫疏影。疏影正在房中整理头发，见佳玉来了，脸倒先红了，还是一身紫色。佳玉道：“上次也是紫色，很好了，咱们过去吧。”
  佳玉和叶儿扶了疏影出来，来到小厅里，少卿忙站起来，看着仍旧是一袭紫衣的疏影，这一年中，他没少梦见这位紫衣少女，他连忙问道：“疏影小姐，你可是清瘦多了，快坐下吧。”叶儿扶着疏影慢慢坐下，疏影说：“二少爷挂念了，我好多了。”
  这二人倒也十分不自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佳玉忙拉了顷禾说：“我们看着给你弄个软榻，你好平时休息，我们先去你内屋看看，你们聊着，一会儿就来。”两人转身就出去了，少卿不知怎么办，倒是疏影见他二人慌慌张张觉得好笑，笑着对少卿说：“玉姐姐真是，她倒慌张起来了，急匆匆地拉着哥哥就走了。”
  少卿看着她的样子，他就是喜欢看她那样，不是那么娇羞，大方又显得可爱。从前只是听过她，有些爱慕，自从见过疏影，便从心里恋着这个女子，他坚信自己能给她最多的关怀，婚期的推迟然他一度失落，不过见到她，一切又都好起来了。
  看到疏影先说笑起来，少卿也不再拘束了，他看着疏影的眼睛说：“只盼着你能快些好起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疏影，我盼着你快些好。”疏影见他如此诚意，也十分感动，她并非对少卿没有半分喜欢，想着以后相守的人是他，也不算太坏的结局。
  “我曾经的期盼就是，有个守护我的人，比我父母亲还有哥哥，当然现在也包括玉姐姐，比他们还要疼爱我，彼此心心相印，一生一世，两人相守到老。说起来多么容易，可是我们身边的人都不是如此，包括父亲，师兄，现在看来，哥哥倒是一个好榜样。”疏影感叹道，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是否说多了。
  倒是少卿，听完以后并没有不认同，连连点头说：“是了，现在南边也不少人提倡西方的一夫一妻制，我认为尚可，本来就是两人的事情，因为各种缘由，倒变得复杂了，疏影，我答应的那一刻就决定，一世都不会负你。”疏影点点头，看着这个翩翩少年，他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他看她的眼光，是那么笃定。
  少卿讲了不少南边的事情，疏影倾听着这个少年嘴里不同的一片天地，她是向往的，那一方自由的天空。讲到好玩的地方，疏影也会跟着乐，少卿很高兴疏影喜欢他的言谈，也许很多年后他们回忆起来，这都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顷禾和佳玉进来，顷禾道：“聊得这么开心哦，走吧，我们该吃饭去了，之后再聊吧。”少卿有些不舍地说：“疏影不能下去吃饭了，怎么没有送了来呢。”佳玉笑道：“好了，你们去吧，一会儿送过来我陪着疏影用，你们赶快去吧。”少卿和顷禾自去了。
  等到他们下了楼，佳玉看看疏影，歪着头笑道：“如何？”疏影也是回了一个笑脸，说道：“玉姐姐果然是为我着想的，他对我很好。”佳玉很高兴她能如此，其实佳玉心里始终有些害怕，害怕她的心，因为某个人不能接受这段姻缘。
  少卿在林府很是开心，林老爷和夫人待他很好，他和顷禾也很投缘。当然他最高兴的是能够见到疏影，这个女子，一年多前就应该和他在一起，却是种种原因拖到了现在，他从一开始的情愫萌动，到现在的日夜盼望，好在疏影已经大好，好事将近了。
  崇如被林老爷邀来陪少卿吃饭，崇如见了少卿，翩翩少年，自己不免有些心酸，他只能强装笑脸陪着他们，待得酒席散了，一人长吁短叹。不知何时少卿来到崇如身边，叫了一声“郑师兄”，崇如连忙招呼了他。
  “郑师兄何故长叹，听得朝廷也和解了，回銮的日子指日可待了，郑师兄可宽一宽心了，回到京城就是眼前的事情。”崇如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却不料句句扎了他的心，他看着白玉一般的少卿，那么年轻，想着自己，若是如他一般少年郎，岂可天天对着绣楼发呆，拼尽了所有，也要娶得疏影。
  崇如拍拍少卿的肩膀说：“大好男儿，如此年轻，日后定有作为，听说你酷爱读书，父亲也是朝廷中人，怎么不入翰林院？”少卿摇摇头说：“并非我不作为，倒是认为读书这件事，处处都能读书，我素来爱个清静，官场倒不适合。”崇如觉得他像极了恩师林沐之，不禁有些羡慕，“果然是个洒脱少年，如今又要成家了，果真可喜可贺。”
  听了崇如一番道贺，少卿倒是笑起来，说道：“是了，成家本是到了年纪人人都能的事情，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欢喜，能得疏影小姐，真是我的一大幸事，疏影小姐天真性情，又是难得的诗书满腹，我必爱之如珍宝，真心待他一世。”
  一席话说下来，少卿自己还沉浸在喜悦中，崇如心里却如同扔了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在了胸口，闷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看着少卿暗自沉醉的年轻面庞，心里也不禁暗暗叹道：他能如此，疏影日后定是有福的，也许他们，当真能够伉俪情深呢。
  一整天崇如都没有怎么讲话，别人不知，却瞒不了青梅，她看着崇如难过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去劝，自己的心里已是一片荒芜。看着他来回徘徊，看着他在廊子上漫步，她最终走过去说：“雪仁，进屋吧，外头太冷了，站久了不好。”
  崇如依照她的话进屋了，两人并没有说话，崇如看着外面，想着那个从前为他凭栏而望的女人，他朝嫁人，还会在寂静的夜里，想起同样凭栏相望的他吗？
  青梅缓缓地倒了一杯水，递到崇如眼前，轻声说道：“这个冬天真是漫长，不过终会过去，春暖花开，那时候一切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旧梦随风
  数日前，纳兰永嘉亲自求过佳玉和疏影，让她们为她操持人生大事，这件事情，佳玉与疏影一直放在心上，顷禾也帮着张罗，终于，直隶保定府的刘府公子，和顷禾两下说定，定在月末成亲，刘府虽是商户人家，也颇有些家底，和顷禾在生意上认识，顷禾认为刘家人品行不错，大公子刘容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咏嘉得知这一消息时，平静的如同一潭湖水，只是淡淡地答应，谢过顷禾。小萤儿倒是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不管人家如何，好歹有个名正言顺的人家了。
  晚间顷禾来到疏影房里，商议着这件事情，顷禾说：“我跟父母亲说了，他们也不说什么，说是我揽的事情，佳玉同意就好，如今就是操办的问题了。”佳玉接过话说：“咏嘉那日说起，我心里倒是很感动，一个女子如此相托，我们怎能轻率。”
  疏影说：“到时候哥哥只管把店里的二楼好好装饰一番，给咏嘉做好新娘衣服，咱们再备些嫁妆，让咏嘉体体面面地出门就好，对外就称义妹最为合适。对了，一定要体面，我也有些积蓄，给咏嘉多置些东西吧。”
  顷禾笑道：“丫头别说瞎话了，哥哥这么年风里来雨里去，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也是不成问题的，你只管锁着你的小金库吧。”疏影笑了，不过转而看着佳玉道：“她无亲无故，送亲的事情……”佳玉知道她的心思，拍了她的脑袋说：“你当我真是小肚鸡肠么，既然是义妹，当然是你哥哥送了她下楼上轿，也算一份安慰吧。”
  姑嫂二人都望着顷禾笑，顷禾顿了一下，明白过来说：“好啊，你们两个，原来是打趣我，哎，我倒真宁愿她是我妹妹，也少了一份愧疚，她的情意我领不了，倒是为她寻个人家，也算对她的一点安慰吧。”
  过了几天，佳玉带了一套嫁衣来到咏嘉处，屋外已经布置一新，一派喜气洋洋，映的屋里都红了，咏嘉看到佳玉前来，连忙起身。佳玉坐下来，放了红色嫁衣，对咏嘉说：“咏嘉，这套衣服，你会喜欢的，我挑了特地让疏影看过，她也说你一定会喜欢，你放心，我们会好好为你置办，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