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第55章


  “二少爷何必如此呢,这事情早过去了,何必探究当初呢,如今二少爷和少奶奶如此恩爱,过去的,”小宛还未说完,少卿一道冷光打过来,她连忙住了嘴,少卿的脸色慢慢转红,看着小宛,一字一顿地说:“过去的事情,这么说来,你们都是知道的了?”
  小宛咬咬牙,说:“三年前,林大小姐来了府里,她一颦一笑,眉眼含情,只引得我们老爷也上了心,他们师兄师妹两个,从此就情根深种了。”少卿只觉得天旋地转,小宛的声音却并没有停止,一字一句,都跳进了少卿的耳朵,进了他的心里。
  “二少爷,你说,若是大小姐早生几年,或是我们老爷晚生了几年,依着两家的交情,他们郎情妾意,才貌双全,岂不是两全其美,一桩美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痛断肝肠
  少卿只是听着,他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小宛的声音徐徐飘来:“那些日子,老爷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在街上逛了好几日,选了上好的梅花玉镯,送给大小姐。不想也是天可怜见,因着京中战乱,我们竟然避难到了林府。”
  少卿抬头看着小宛,愤愤地说道:“他二人如何?”小宛抬了抬头,“大小姐好有雅兴,爱在半夜里头看月亮,那月亮偏偏就在我们的楼上!夜夜凭栏观望,只望得我们老爷也夜不能寐。他们一道园中赏花,吟诗作赋,闲了就在一处写字画画,好不惬意!天气晴好的日子,便坐了同一乘马车,南湖郊游,手牵手,肩并肩,旁若无人。”字字如针。
  “小宛,住嘴!”青梅和崇如刚从后院过来,青梅喝斥了小宛,小宛一时吓得不敢再出声。崇如上前来,一巴掌重重打下去,“我未料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小宛抬起脸,眼泪顺着脸流下来,她看着崇如,“老爷,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你当夫人,当我们都是什么?”
  几个人都征在原地,少卿看着他们三人,他眼里,噙着泪水,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看崇如,又看了看青梅,他望着青梅,问道:“夫人,你难道,不恨吗?”青梅忙说道:“少卿,你不要听她胡说,事情原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今你只怕是一时没明白过来。”
  少卿摇摇头,慢慢地退后,他猛地一下坐到椅子上,仍然看了青梅,“你们都知道的,唯独我不知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她总是那样微笑着,接受着我的好,可是我还是看不见她的心,她偶尔会恍惚,偶尔很沉思,她的心那么深,我看不见。”
  屋里灯火通明,可是几个人的心,都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这一天的到来,谁也没有料到,谁也不知道如何挽回局面,少卿一字一句地说着,一步步向外面走去,崇如追上来,拉住少卿说:“少卿,你听我说,疏影嫁给你,是心甘情愿的,她绝不会负你的。”
  少卿看着崇如,看着他那样急切的目光,他冷笑道:“她果然是个奇女子,人人都为她说话,人人都着了她的魔,郑师兄,你如今急着辩白,是怕我怪罪她吗?你果然是一片真心啊。”崇如一时语塞,他放了手,少卿离去。青梅走上前来,拉住崇如说:“如今你再说什么,只能是事情越来越严重,这样的事情,谁也帮不了,谁也说不清楚。”
  崇如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小宛,她呆呆地立在一旁,眼神凄楚,崇如看着她,摇摇头道:“念你在这家中十多年,又生了元甫,我不会拿你如何,你去吧,好好呆在屋里,这一生,我都不愿意再见到你。”小宛看了一眼崇如,她深深一拜,向后院走去。
  看着远去的小宛,青梅也深深无奈,崇如痛苦地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为何是这样,为何是这样?”他一遍遍地说道。青梅在一旁坐了,“雪仁,我不怒不怨,并非我大度,小宛如此,也不是一日所成,世间情事,往往叫人说不清,道不明。再怎么苦苦追究,也说不清楚对错缘由,如今我所担忧的,是疏影,无端端地起风波,她又何辜呢?”
  崇如听着青梅如此说,只得靠了椅背,仰天长叹,这错综复杂的局面,该当如何?
  陈宅里,悦儿送了大夫,回到屋里,两个老妈妈刚刚替疏影清洗完,抱着一团血污的衣服被子出去了,叶儿端了汤来,放在桌子上,看着床上隐隐抽泣的疏影。
  悦儿和叶儿对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如何办。叶儿拉了悦儿往外屋走了走,悄声说:“如今可如何是好,少爷会去哪里呢?”悦儿摇摇头说:“我虽自小服侍少爷,却也没见过他如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也手足无措了,如今孩子没了,少奶奶不吃不喝,哎。”
  叶儿进了屋来,跪到疏影窗前,哭道:“大小姐,求求你,好歹吃一点吧,这个样子,如何是好?若是老爷夫人见了,大少爷和少奶奶见了,他们该多伤心啊。”说完,疏影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她忍了这么久,痛了这么久,终于再也忍不住。
  少卿进到院里,听到疏影的哭声,他连忙进了屋,刚进院子的时候,他已经知晓了孩子的事情,此时听见疏影声嘶力竭的哭声,他的心猛地生疼,他走进屋里,悦儿和叶儿见了他,忙起身喊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一步步地走向疏影,少卿从没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如此难以靠近,他看着哭泣的疏影,他从未见她如此伤心过。他真的好像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疏影看着少卿慢慢走来,欠了欠身子,眼里淌着泪,却是无尽地期待,她多渴望少卿的怀抱,她身子已经倾过去。
  少卿还未走到疏影身边,他看着疏影满眼的泪水,那样期盼的眼神,刚要靠近,猛地看见疏影手腕上的鲜红镯子。他闭了眼,他忆起耳边小宛的字字句句,他的脚步再也挪不动,无奈地看了疏影那渴望地眼眸,转身走出了屋子。
  疏影绝望地倒下,她再一次泪水决堤,毫无顾忌,嚎啕大哭。关上书房的门,听着身后疏影凄厉的哭声,少卿也忍不住倒在了书房的床榻上,他拿被子捂了头。
  夜,无尽地蔓延,黑暗吞噬了每个人,这样的一个夜晚,所有人都无心睡眠。
  疏影从来没有这样地伤心过,她的一颗心,终是碎了。她想起无数个夜晚,思念的夜晚,惆怅的夜晚,难过的夜晚,无奈的夜晚。但是没有一个夜,让她这样痛彻心扉,伴着身体的疼痛,她觉得自己再也熬不住,她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吃一粒米,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帷帐,眼神空洞,谁也不敢和她说一句话,时间都静止了。
  这样的夜,少卿第一次感受到它是这样长。这二十年的生涯中,少卿从未觉得有过如此漫长的黑夜,他曾经只是一个爱读书的少年,无心功名,无心琐事,书房就是他的天地。
  直到有一日,他从大哥口中听说了“林疏影”那个名字,他一遍遍反复吟诵这个名字,说不出的齿颊留香,“疏影横斜水清浅”,他暗暗心里描绘起了这个女子。正当他无限遐想的时候,却再也听不到父亲和大哥提到这个名字。
  他有过期盼,有过失望,他不知道那样一个女子到底和自己有没有缘分。正当心灰意冷的时候,家里人又再次提起了疏影,他高兴极了,就如同失而复得一般,当问及他心意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其实梦中,这个女子已经来了千百回。
  一袭紫衣的疏影如风而至,他几乎用着仰望的目光去看她,她淡淡的笑容,漠然的神情,仿佛与这人世间并不相干,却和他梦中的人儿一样顾盼生辉。
  少卿想起过往种种,想起南下的日子里,除了读书,就是思慕佳人,他那样鼓起勇气给她写信,闻得她受伤,他心急如焚,急着就赶了回来。再次见到她时,她尚在病中,少卿清楚地记得她瘦弱的样子,眼中那种期盼求救的眼神。他给了她许诺,告诉她,只要她愿意,他一定付出所有,竭尽全力给她所有的好。
  少卿把一点一滴都忆了起来,他再次泪流满面,他突然明白,曾经那样落寞的神情,那样淡然的样子,究竟是为了那个人,她心心念念的,是自己不能与之白首的师兄。少卿摇摇头,冷笑起来,自己一片痴心,原来早就错付了,如今看来,如笑话一场。
  没有人能够睡着,郑府的后院里,依旧燃着灯火,崇如躺在床上,青梅在一旁一筹莫展,许久没有人说话。崇如心想:“小妹,你到底怎么样了,本想着你能快乐生活,不想因着我的安危,你还是奋不顾身地跑了来,如今这样,以后你该如何自处啊。”
  早上,陈宅书房的门依然紧闭着。疏影直到清晨方才睡着,叶儿和悦儿都很着急,只得再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了鸡汤。好久好久,少卿才从屋子里出来,头发散乱,脸色苍白,他叫了叶儿和悦儿,“我已经给家里写了书信,告诉了疏影的事情,想着林府很快会来人吧,叶儿你好好服侍你们大小姐,悦儿你最是机灵,开导她,让她吃些饭。”
  说完,少卿仍然回了屋子,过了好久,开门来,叶儿期盼地望了一眼,少卿只是望了疏影的屋子,看了一阵儿,仍然向外面走去。叶儿摇摇头,忍了泪,朝里屋走去,悦儿在里面正在劝疏影:“少奶奶,少爷心里不痛快,可是刚才还吩咐我们好好侍奉你,少奶奶,好歹吃些吧,你这个样子,身子怎么受得了,我们怎么跟少爷交代啊。”
  疏影仍旧只是默默流泪,当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不过是一年的岁月,那个视她如同珍宝一般的男人,就这样远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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