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女人

第六章美丽谎言
    挂了玉英的电话，小梅并没有立即回医院，而是一个人在小溪边、树荫下，来来回回地溜达着，思考着，直到红日西斜，飞鸟归林。她反复考虑这件事回到医院怎么对大生说。虽然夜里她想了个初步方案，但是和玉英通话后，她觉得许多地方还有漏洞，会引起大生怀疑，必须做进一步修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离开深爱她的丈夫大生、病重的儿子玉郎和悲伤焦急的家人，一个人到广州去，干那种见不得人的羞辱事，而且一去就是一年多，她是多么不忍！不舍！为了救儿子的性命，她决心牺牲自己，这是已经确定的事，尽管心里在流血、流泪，她也不会改变了。但是，怎么才能把事情做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让大生和家人不怀疑，放心让她前去，她却没有把握。万一说话不够严密，让大生找出漏洞，引起怀疑，阻止她前去，计划就落空了，她的苦心就白费了。她反复考虑，设计，竭力把谎话说圆，让大生不怀疑，找不到一点漏洞。尽管大半天没有吃饭、喝水，她也不感觉饥渴。看看天快黑了，她才离开小溪，往回走。
    小梅回到医院，见玉郎已经吊完盐水，正在吃饭。大生说：“去了整整一天，看来借到钱了？”小梅摇摇头：“他们家也没有钱，地里庄稼还没有收，养的猪到年底才能出栏。”
    “既然借不到钱，还不及早回来，非要等到天黑？中饭时，玉郎的水没吊完，我没办法到食堂打饭，还是请别人代买的。”
    “不是一天都在郑庄，我又到山里赵庄表舅家去了。”
    “山里赵庄你有表舅？我怎么没听说过。”
    “别说你，连我也没有听说过，这次回家还是问了奶奶才知道的。这个表舅不是我亲表舅，是我奶奶娘家家下的一个侄儿，论辈分，我自然也该喊他表舅了。”
    大生听了不以为然，说：“亲舅舅都借不到钱，八杆子打不着的表舅，从来也没有来往，难道他肯借钱给我们？你想得太天真了吧。”
    “你想错了，我去赵庄不是借钱，是去打听一件重要事情。”
    “重要事情？什么重要事情？与咱们筹集玉郎的手术费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而且大有关系！否则，我也不会跑那么远路，到山里找他。告诉你，贵人向咱们伸出了橄榄枝，咱们只要伸手接住，手术费就有了，玉郎的病就有救了！光在家里愁有什么用？外面的世界大得很，机会多的是。真个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的吗？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难道是神仙下凡、天外来财了？”
    “神仙下凡、天外来财，那是神话故事，咱们等不到，可是人间的贵人却是有的。你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保证你听了也高兴。”
    小梅告诉大生，她在郑庄听说，这位表舅叫赵子丰，是位大企业家，在广州开工厂，做生意。如今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实行引进走出的政策，他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竟然大发了！家产上千万，家里汽车几部，洋房几处，长期跑香港、澳门做生意。表舅不仅生意做得大，还是大个孝子。他妈妈八十多岁了，清福享够了，竟怀念起家乡、家人来。想回家看看，老人年纪太大，路程遥远，山里条件太差，又没有太近的亲人，儿子不放心。不能回家，老人又提出要求，一定要儿子在家乡给她找个保姆来，而且再三叮嘱。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做，就是陪着她说说话，聊一聊家乡的风土人情，新老故事，安慰安慰她，聊以打发时光，解解闷。表舅不好再推辞，去年，他忙中抽闲，亲自回家来一趟，向村里人说明母亲的心愿，表示愿意出高薪聘请一位妇女过去充当此任。可惜他家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庄上的人现在生活好了，听说几千里远，叫一个妇女单独过去，服侍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都有些不放心，所以也没人愿意去。表舅呆了一个星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只好失望回去。可是老太太不死心，责怪儿子怕花钱，不用心，所以上个月，表舅又打电话来，委托他家下一个弟弟代他继续找保姆，说只要有人愿意去，哄他母亲高兴，他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她听了这消息，觉得是个给玉郎筹集手术费的好门路，是老天爷眷顾玉郎，千载难逢，生怕选定了别人，她错过机会，所以，也没有回来跟大生说，就一路马不停蹄地找了去。
    大生听了，也觉得这是个筹钱的好机会，因为在家实在筹不到钱了，外边只要有筹钱的门路，为什么不去一试？哪里筹到的钱不是钱，不一样能救玉郎的性命？何必一定在家里想办法？他心里明白，在家筹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一筹莫展的地步。广州也许是个起死回生的地方，开启另一扇拯救玉郎的门。他问小梅：
    “你到赵庄找到表舅委托找保姆的那位家里弟弟了？可是真有此事？”
    “确有其事，与在我们庄上听说的一点不错。他这位弟弟——自然我也该叫表舅了，还愁着没有合适人选呢。”
    “他觉得你合适？”
    “当然，三十来岁，年轻力壮，又是高中毕业生，他说他找了几个，没有比我条件好的。”
    “你答应去了？”
    “没有。你还没有同意，我怎么敢答应？另外，我介绍了玉郎的病情，提出月薪一万元，先支三十万作玉郎的手术费，以后从我工资中扣除。他不敢答应，说今晚向他哥哥回报，明天给我回话。你看这事怎么样？”
    “论筹钱，确实是个好机会。几个月来，咱们卖东西，到处借账，筹到的还不到十万。一下子筹到三十万，靠咱们自己，一年、两年也筹不到；再说，就是筹到了，玉郎的病也不能等那么久啊！只是，三十万，你每年还十万，也得三年时间不能回家啊！”
    “三年时间，看不到你，看不到玉郎，只怕我也熬不住。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再想其他办法。”小梅看透大生的心思，他不会放弃这个筹钱的机会，来了个欲擒故纵。果然不出所料。
    “不行。失去这个机会，咱们到哪里去找三十万？几个月来，全家人把办法都想尽了，再没有门路筹到钱了。没有这三十万，玉郎就做不了手术。以玉郎现在的病情，怕是难熬过去。”
    大生连连摇头，极其痛苦，既不忍妻子远离，又不忍失去拯救儿子的机会。小梅看着大生，只是饮泣流泪，一时也不说话。
    “小梅，我求求你，为了咱们的儿子，你就辛苦到广州去一趟吧。只要拿回三十万，给玉郎做了手术，孩子的病好了，三年后，咱们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否则……”
    “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这个门路，咱还到哪里筹钱去？别说三十万，就是一万块在家里也难筹得到。既然你同意，就等表舅明天回话吧。他同意我提出的条件，我就去；他不同意我的条件，或者降低，不愿先付三十万，不够玉郎的手术费，我就坚决不去。”
    “好吧，就依你。”大生无奈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