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女人

第八章 广州之行


第八章广州之行
    天快黑的时候,小梅提着个大提包从家里回到医院。大生接过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说:“我和玉郎已经吃过了。你先歇一歇,洗洗脸,我到食堂给你买些饭来。”小梅说:“不用了,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爸妈听说这事,非要留我在家里吃过晚饭再过来。”大生问:“麦子可收割完了?”小梅说:“完了,正忙着插秧呢。我来的时候,玉郎小叔、小姑还没有回家呢。”大生说:“多亏他小叔、小姑都不读书了,否则,今年真够爸妈忙的。”
    玉郎见妈妈提着个大提包回来,觉得好奇,问道:“妈妈,你提个大提包要到哪里去?”小梅一惊,骗他说:“都是你小叔、小姑的脏衣服,这几天收麦、插秧,你奶奶太忙,没有时间洗,叫我带到医院来洗的。”她怕玉郎继续追问,露出马脚来,反问道:“今天妈妈回家了,没在医院,不知道玉郎吊盐水时哭没哭?闹没闹?”玉郎说:“没哭,一回都没哭。爸爸还夸我勇敢呢。”“真是好孩子!”小梅夸赞说,“今天外边有风,咱们不能到花园里散步了。来,让妈妈背着你在室内走一走,消消食。”
    小梅背着玉郎在病床之间来回走着,母子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一会玉郎伏在她的背上睡着了,她叫大生把玉郎抱下来放在床上睡觉。看着玉郎苍白的脸蛋,和因为化疗日渐稀疏的头发,想到当儿子明天早晨醒来时,她已经在去广州的火车上,玉郎不知会怎么哭闹,找她,大生该怎么对他说,一时心如刀割。她含着眼泪在玉郎脸上轻轻亲了亲,然后伏在床上无声地哭了。
    大生看了也很难过,安慰小梅说:“别哭了,让他好好睡觉。等你拿回那三十万,给玉郎做了手术,他身体好了,即使你不能回来,我也会带着玉郎到广州去看你的。”小梅点点头,才慢慢止住哭泣。
    这一夜,无论小梅还是大生,谁也难以入睡。他们久久地互相看着对方,多么可爱熟悉的脸庞,多么熟悉的动作,一心的话想说,想关照,又怕惊醒玉郎让他知道内情,引起麻烦来,只好沉默不语。看看玉郎睡熟了,他们便到走廊上,院子里边走边说话,玉郎的病情,广州那边的事情,家中的事情,互相思念之情,两人说了又说,叮嘱了又叮嘱,悲伤难忍时,几度相拥而泣,又互相安慰。
    不知不觉零点已过,残月西斜,寒露袭人。大生对小梅说:“你回去睡一会吧。明天要出远门,车上可要注意,现在扒手多,你这点东西,这点钱,千万保护好,别弄丢了。到了广州那边,人生地不熟,事事要小心、谨慎。嘴要甜,按辈分,该叫什么就叫什么;手脚要勤快,多做事,少说话,别得罪人,惹人家不高兴。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应对这些事情。”小梅说:“我睡不着。要不,你睡吧,明天,你要一个人服侍玉郎。”大生说:“不行,你一定要睡一会,保证明天不能出事。我在这里人事都熟悉了,随时随地都可以睡一会。”小梅见大生说得恳切有理,便不再推辞。她挽着大生的臂膀回到病房,看着玉郎睡得正香,也不脱衣服,在病床另一头睡了。大生说:“你放心睡吧,我看着时间,五点的车,我四点钟叫醒你。”小梅说:“早一点,三点半叫我,别耽误了。”
    大生端过一个小方凳坐在病床前看着小梅和玉郎睡觉,他要为小梅掌握时间,生怕错过了误了大事,不敢稍稍合眼。其实他也睡不着。想着小梅到了那里,能否顺利拿到那三十万块钱?这么高工资,这么多钱,还要预先支付,表舅会不会节外生枝、临时变卦?手术费筹齐了,玉郎的手术什么时候才能做?也会像前边那个白血病病人一样成功吗?小梅此去要两三年时间才能回来,到时候,表舅和他妈妈会不会继续留住小梅,不让她回来?这期间,他和玉郎该怎么生活?等小梅回来时,他和玉郎会有什么变化?各种问题,思来想去,莫衷一是。
    毕竟劳累了一天,又说了这么多话,思考了这么多问题,他渐渐思想困顿了,睡意袭上来,不觉打了个盹;醒来一看时间,已经三点二十分,他不敢再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到卫生间解了个小便,回来正好三点半,连忙把小梅叫起来。
    小梅起来看看玉郎仍在酣睡,俯下身在他贫血的脸蛋上亲了亲,又帮他盖好被子,连忙到水池边洗脸刷牙。洗漱已毕,回到病房,想到玉英的嘱咐,从提包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换上,又仔细梳好头发,在脸上抹了些润肤霜,然后背起背包说:“我走了。你一夜没睡,趁着玉郎还没醒,抓紧睡一会吧。”大生拿起买给玉郎吃的两块面包塞进小梅提包里,说:“我刚才睡了一会了。也来不及打饭给你吃了,这两块面包你到车站再吃吧。”
    大生把小梅送到院子里,小梅站住脚步拦住他说:“别送了,你回去吧,待会玉郎醒了找不到人又会哭闹。”大生也停住脚步,说:“好吧,你走,我站在这里看着你,也能听着玉郎。”小梅刚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拉着大生说:“我这一去,咱们要两三年不得见面,这么久,真不知怎么熬过来。抱抱我吧。”大生把小梅拥进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吻在一起。
    小梅离开大生的怀抱,一步一回头,挥挥手,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大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他久久站在院子里,看着小梅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里。
    小梅来到汽车站,买了票,五点钟准时坐上去省城的汽车。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渐渐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她心里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许久,她才感觉有些饿了,想起大生给她的面包,便拿出来吃。吃完面包,又掏出杯子打了一杯汽车上供应的自来水喝了,心里略觉得舒服些。她想再睡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是计算着什么时候到省城,什么时候到广州,怎么和玉英取得联系。
    八点钟汽车到达省城,她急忙带上行李乘公交车赶到火车站,正好赶上九点半直达广州的火车。坐上火车,她的心情才算安定下来。算了算还有五、六个小时才能到广州,便依靠在座椅背上打了个盹。醒来时看见车窗外面山清水秀,烟柳画桥,行人来往,知道已经到了江南。小时候,她读过白居易的词《忆江南》,那“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句子至今记忆犹新。一时忘掉心中的忧伤,竟欣赏起江南美景来。
    下午五点半到达广州火车站。偌大的广州火车站人海茫茫,万头攒动,小梅不知往哪里去。她想起玉英的嘱咐,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玉英,叫她来接她。
    半小时后,玉英开着汽车来接小梅,她把车停在路边,进站来找,只见一片人声嘈杂,人头攒动,不见小梅所在何处。小梅猛然在人群中看见玉英就像见到亲人,立即挥着手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玉英,玉英,我在这里!”玉英听见,急忙挤过来。
    她看见小梅大包小包带着许多东西,说:“张老板那里什么都有,你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小梅说:“他有归他的。一年多不能回家,这一年四季的衣服总要带来的。”玉英撇撇嘴说:“你这些衣服太土,张老板未必看得上眼,说不定会给你买新的。”小梅说:“人家已经付给工资了,哪能还要人家买衣服?”玉英说:“不是你要他买,是他看不上你这衣服,要给你买的。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他又不会扣你工资的。只要他给你买,你就放心大胆地穿好了。你知道吗?新衣服穿在你身上,他看了也会高兴的。”小梅依旧说:“不能不能。桥归桥路归路,哪能额外要人家的东西。”玉英摇摇头:“你是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他们这些大老板,只要你哄他高兴,他才不在乎一两件衣服、首饰呢。”小梅看了看玉英身上,华服金饰,珠光宝气,心想:你这些高档的衣服、首饰,大约都是哄老板高兴,他们给你买的。你好意思要,我却不好意思要。
    玉英把小梅带出火车站,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轿车说:“上车吧。”小梅惊诧道:“这轿车是你的?”玉英点点头。小梅觉得惊讶:“呀!你都有了自己的汽车了?真不简单!”玉英说:“这有什么稀罕的?在广州这里,汽车就像咱们家乡的自行车,家家都有。”小梅不相信:“汽车可比自行车贵多了!哪能家家都有?连贫困人家也有?”玉英说:“我在广州就算贫困户了,连我都有汽车了,你说呢?”小梅连连摇头,还是不敢相信。
    小梅坐上玉英的轿车,左转右弯,走走停停,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在城郊一个新建的小区门前停下了。玉英说:“我就住这个小区——粤秀花园。下车吧,回家好好洗一洗,休息休息。”
    小梅下了汽车,走进小区,只见一排排楼房并立,中间种着些竹树花草,也和在家乡县城看到的小区差不多。向周围望了望,有街道、商店、楼房,行人来往,络绎不绝;许多地方还在建设,大吊车铁臂挥舞,声音嘈杂。她问玉英:“这就是广州?和咱们县城也差不多嘛。”玉英笑了,说:“不是广州,还是通州?怎么,看着不像?告诉你,这里只是广州郊区。广州城还在那边,大得很,要比咱们县城大十几倍呢!”她指着远处一大片灯火辉煌之处说。
    小梅望着玉英手指的地方灯火如海,车笛声连绵不断,想象那里一定更加繁荣。她有些不解,问道:“你的房子为什么不买在城中?图这里空气好?”玉英摇摇头说:“不是。我很想把房子买在城中,这样做生意、做事、买东西都方便;可是我买得起吗?城里的住房一个平方一二十万,即使买个一百平方的小房子,也要两千多万!城郊的房子虽说便宜,一个平方也三四万。我这房子面积一百二十多个平方,连买房加装潢,花了六百多万!用去了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还办了几十万元的贷款。”小梅听了惊讶得吐舌头,说:“这么贵!你有这么多钱,回咱们县城买,像你这样的房子,能买十来套!”玉英说:“这你就错了,广州这边虽说房子贵,可赚钱也容易。我在这边做生意,每年少说也赚二三百万;在咱们县城,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你初来乍到,还不了解广州的情况,以后住久了,你就知道这里的好处了。”
    玉英把汽车开进车库里停好,然后帮小梅拿着东西,乘电梯到了第十层,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间说:“进来吧。”她脱掉皮靴换上拖鞋,又拿出一双新的拖鞋递给小梅说:“你穿这一双。我这房间,一般人我是不邀请他进来的。”小梅放下东西换上拖鞋说:“看来我是个例外了。”玉英把小梅的东西放进储藏间说:“当然,老同学嘛,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来,难得啊!”小梅说:“让我好好参观参观玉英的绣房。”说着走到各个房间仔细看了看,真是开了眼界。
    这是一个三室两厅一厨一卫的居室,装潢很精致。客厅里皮质沙发、液晶电视、大空调,好看的茶几,一应俱全。卧室一大一小两个,大的自然是玉英的闺房,豪华的席梦思床,高大的衣柜和漂亮的灯具,相映生辉;小的是客房,一副小一些的席梦思床和床头柜,普通灯具。另一个大室是玉英的书房兼工作室,有书橱、电脑和办公桌椅。
    小梅各处看了一遍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说:“玉英,不简单!短短几年时间,就买了房,买了车,还置办了这么多东西,真是不简单!都是你自己置办的吗?还是有人帮助你?”玉英脸红了,说:“废话!在广州这里,不是我自己置办的,还有谁帮助我不成?我不像你,有大生帮助,累了困了,有个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我孤身一人,不靠自己靠谁?”
    小梅有些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是想,这么多年,你在外面闯荡,遇到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入你眼的?眼光太高了吧?”玉英叹息道:“也不是没有一个入我眼的,只是我看上的,要么人家没有看上我,要么人家已经结婚了,我又不能把自己强塞给人家。”小梅说:“还是你眼光太高了。在学校的时候,那么多男生追求你,你也谈了几个,到后来怎么一个都没成?”
    玉英回忆起在学校的情况,又想起小梅追大生的情景,说:“同学之间谈恋爱,也就是玩玩,毕业了,也就散了。哪都像你,穷追不舍,一追到底,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现在和大生过得怎么样?还像以前那样痴情、热情吗?”小梅见问,又想起大生和玉郎的情况,不无感慨地说:“我和大生痴情、热情依旧,这辈子也不会改变的。只是玉郎患了这种病,在家又筹不够手术费,我只好听你的话,牺牲自己,暂时和大生分开。”小梅说到伤心处忍不住黯然泪下。
    玉英见小梅说起玉郎的病情伤心落泪,也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广州闯荡的种种困难来,劝她说:“哭什么?谁没有遇到过难处?你别看我现在有房有车,生活好像过得还不错;你却不知道,刚来广州时,也是困难重重,一点不比你现在容易。但是,既然来了,日子总要过下去,挺一挺,不也就过来了吗?出门在外,要学会坚强,困难面前,要学会应对。天无绝人之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就像现在,有了张老板这课摇钱树,玉郎的手术费不就有办法了吗?”
    小梅想,你这话才说到根本上。我来广州干什么?玉郎的手术费,玉郎的性命,就系在张老板这棵树上了。她立即擦干眼泪说:“这话我最爱听。你说,什么时候见张老板?我快急死了!玉郎还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急等着我汇手术费过去呢!”
    玉英没有立即回答,她仔细打量着小梅说:“你别急,这个面可不能让他轻易见着,玉郎的手术费,你远道而来的希望,就在此一面。我对他说,你曾是我们县中的校花,光鲜亮丽,千里挑一,当年许多人求之不得;如今儿子患了白血病,急需手术费,闻听张老板是亿万富翁,又是慈善家,欲求子嗣,继承家业,故慕名远来。这张老板可是见过世面的,他公司里美女如云,不化妆不许上班。如果见了面不是我说的和他想象的那样漂亮,这事就完了。所以,你别急着见面。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恢复恢复精神状态,明天我带你到美容美发厅去,做个广州流行的发型,再化个妆,一切准备妥当,然后再联系和张老板见面。要保证万无一失,一次成功。”
    小梅见玉英说得这么严重,也不敢再追问见面的事。她想,万一见面张老板看不上,不接受,不但赚不到钱,还要赔上来回的路费,她回去怎么面对玉郎?怎么向大生交代?入乡随俗,来到这里,也只好按照玉英的安排行事。
    玉英见小梅不说话了,看了看腕上的金表说:“饿了吧?我带你到外面吃饭。”小梅说:“你这里有锅有灶的,还是我来烧吧,也替你省点钱。”玉英笑了,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烧什么?这锅灶、冰箱,全是摆设,从来没用过。你要不愿意出去吃,我就叫他们送两碗牛肉面上来,吃了好休息。”小梅说:“好吧。你真是要饭三年懒烧锅。”玉英说:“要饭还不至于,懒烧锅倒是真的。你想,就烧我一个人的饭,又要买菜,又要烧,吃完还要刷锅洗碗,值得吗?我这样多好,想下去吃就下去吃,不想下去吃,就叫外卖,一个电话饭菜就来了。”说着拿起电话叫外卖送两碗牛肉过来。
    两人吃过晚饭,小梅要收拾碗筷洗刷,玉英止住她说:“不用你刷。他们一会来拿钱,带回去一齐洗刷。我晚上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卫生间里有热水器,你洗一洗就休息吧,小房间里,被子、枕头都是齐全的,也都干净。”小梅说:“你尽管去办事,明天好陪我去见张老板。我洗一洗就去睡觉,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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