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的娘子掉了

18 心窄体瘦


门桓残破,十里如烟。
    众人心中对青蜀门早早有设想,可其实派里远没有这么糟糕=-=。
    只是以往满山头蹿的弟子们不见了,肉眼可见的剑舞坪眼下也空空如也。整个门派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防魔塔作为一方巨擎悬浮在半空中,四方隐约闪烁着浊气。
    青蜀掌门玄青子亲自出门,拱手相迎。以往多方交流时候的不可一世终是被现实消磨得干干净净。
    “魔族嗜杀残忍,数月来我派弟子屡遭不测。此间我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青蜀门自创派以来一向自命清高,却也守身如玉得紧。当年魔族针对慕延的事他当然有所耳闻,他虽然面上迫切地将局势一一亮牌,但私下小心思不是没有的。
    沧苒倚着清琼派“上位”,渐渐于世闻名,而他青蜀门总是平庸。多少个日夜,玄青子负手而立,望着灵堂已仙去的前几代掌门,他暗暗紧拳: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如今,他却还是要依靠他们来翻盘!
    如果说沧苒派是二流,那青蜀门顶多算是个三流小门派。这几年,沧苒忽然出了慕延这个全能怪胎。师门大赛上虽未夺冠,但虽败犹荣,饶是上仙门派倍出的清琼派的许多亲传弟子都被他比了下去,沧苒一时间更是名声大噪,削尖了脑袋都快挤上一流大派了。
    怀字辈弟子中,数怀准最心直口快、年龄也最小。众师兄弟一向都看不惯这家门都快被踏烂还瞪眼逞强的掌门,纷纷低头使眼色怂恿他。嗯,童言无忌嘛。
    怀准身姿纤瘦挺拔,肚子不大,是个实实在在的、心窄体瘦的小人。这么多人明里暗里推推搡搡,怀准哪有不上的道理?
    心里一倔,他把年纪轻当仪仗,开口也不先作揖行礼,低着脑袋直接挨着苍余屁股后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玄青子虽然白发苍苍胡须老长,但一有人嚼舌根他就算在十里开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他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铁青得都能磨杵了。
    他假作随意扫了几眼,就透过苍余脖颈盯住了身后的怀准。
    这么一瞪,怀准嘴一瘪,头皮有些发凉。
    苍余眯着眼没说话,玄青子咽了咽,挣扎再三,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冲着怀准挤眉弄眼、冷言冷语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有过落魄的时候。仓掌门这次出门,派里人手可别抽空啊,我们青蜀这儿自然是感激不尽,可万一敌方忽然来个声东击西,那可折煞老夫了,得赔惨了。”
    他皮笑肉不笑,对往事意有所指。
    璟妤一事是苍余心中永远的痛。
    苍余当下气上心头,可他面上一点不露色。他微笑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了句“玄师弟多虑了”。
    玄青子是前代掌门的二代弟子,前代掌门称唤苍余师兄。他直接喊苍余苍掌门,其实是逾了规矩的。
    苍余就是来教他这么个规矩的。
    短短六个字,他算是彻彻底底地把玄青子的满腔傲气给压到了鞋垫底下去去。怀准在后头贼溜溜地歪眼:嗯,师父果然也是个瘦子呀。
    沧苒弟子们见玄青子吃到屎的表情,纷纷垂首作没看见。怀字辈为首的怀越只得作为代表站出来安慰玄青子:“俗话说得好:老鼠托木楔——大头在后面。玄青子掌门的好心提点,我们会多加注意的。”
    怀越出落得大大方方的,阳刚而正气,他身前足后能都给沧苒派撑满场面,笑容如技艺傍身,是个十打十的阳光暖男。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极其护短。
    没得改,因为他也是个瘦子。
    玄青子的脸不出意料的,更不能看了……
    **
    两个童子引苍余一行进入一言堂。
    撇开初时的不愉快,玄青子已经把青蜀门当下的情势全部给他们说了一遍。
    苍余捻着白胡须思索了一阵,心里的大石算是沉了底:什么呀,事情并不是很糟嘛。
    怀准小孩子心思重,他放眼四周,瞬间觉得自己门派高大上起来:嗯,这什么堂装饰是挺好看的,可与四年前沧苒新布置的大殿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玄青子正在问苍余关于慕延的事,怀准朝前走扯起怀越的袖子,指着一处不轻不响地说道:“师兄你看那个!”
    “南海珊瑚?”怀越顺着怀准的食指瞧去,看着东西眼熟,顺口就喊了出来。
    南海珊瑚算得上是南海珍品,色泽亮丽,美轮美奂,常作为女生的首饰与武器配饰。南海珊瑚常呈白色粉色,这种泛着幽幽深海蓝光的珊瑚的确挺少见的。
    玄青子余光瞥到怀准张大的嘴,心里瞬间荡漾得不像话。
    不过……怀越觉得他这样垂涎的模样盯着南海珊瑚真的很丢自己门派的脸,他大掌拍上怀准的后脑勺,严肃地教育说:“怀准,别拿食指乱指,很没没礼貌的。不就是南海珊瑚么,你没开过眼,秦师妹的小金库里可是一捧一大把。你真想要回去我让她送你一麻袋,别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
    “她肯定不肯给我。”
    “哪那么多话呢你?难不成你还想玄青子掌门送给你?”
    ……
    玄青子已经由苍余小声安慰着弯进了小偏殿。
    **
    慕延一听到有人来报说秦依然又不见了,他第一次强烈感觉到自己的肺快气炸了。没和苍余打一声招呼直接调转剑头,苍余知道拦不住便索性一句没问。
    怀越是领教过青蜀门几十年不改的尿性的,知道师父虽然不说一句但心中绝对不好受,便举着好脾气的脸一路地劝。
    苍余心中本想:青蜀门作风大门小派几乎都有意见,但大家一般都会把礼数做足不落人口舌便好,不用去和人家计较。可慕延这一走,话柄就直接落到了青蜀门。
    这下可好,他们一向刁钻,要鸡蛋里挑骨头也是分分钟的事了。
    于是,怀越这么劝他:“青蜀门掌门玄青子说起来称您师兄,实际辈分上来说,呵呵,喊您一声师叔也不为过。青蜀门的作风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被落了话柄,那慕延师兄也是为了同门师妹,难道为了别人连师妹都不认了?何况我们也没有亏待他们呀。再说了,我们沧苒到哪行事都低调,素质也是没得说,不会被青蜀门这种有心的污蔑给污得抬不起头的。最后,慕延师兄和我们门派长老和您的的实力摆在那里,打狗看主人,青蜀门当下正值危急,有没有闲心思注意到慕师兄还未知,就算注意到了,那又能怎样?”
    那又能怎样?
    是啊,那又能怎样呢?
    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就这么“嗡”一声地绷断了,苍余豁然开朗,眼际一派清明。
    打我吗?打我呀,你打得过我吗?呵呵!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惹瘦子,联手的瘦子真的可怕!
    **
    慕延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便是:预感这么准,我插!这死狐狸又出来捣乱了!秦依然跟着他的危险次数还不够多吗!
    怒气冲冲地原路返回,却没任何消息。
    这小姑娘也真是,自我反省能力就这么差?快二十岁人了脑子从十岁开始都没长过吗?
    还是吃小黄鱼吃多了,成黄鱼脑子了?!
    慕延在整个安宁村转悠了一圈,眼里那叫一个滔天怒火。他勉强压了压,冷静地算了算行程。如果今早出发,那么这个时间也该到他早晨的落脚处了。
    这是一种直觉,并且他决定听从这一直觉。
    秦依然只是稍稍晕了一下就说要赶路,想快些见到师叔。就算禹文睿有心带她见再多的“世面”,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要听的,我说不出,更问不出。
    他每一次的侥幸其实都只是掩耳盗铃般的可笑,他不甘,他纠结,禹文睿除了说好还能怎样?
    顶着身体的不适,她在云层中快快地穿梭着。轻盈的云朵搬运着厚重的水汽打湿了她的身。禹文睿腾云驾雾,冷着脸负手跟在她身后。
    禹文睿认得这个村子。这个小村子高产李子,就叫李子村。
    “不仅李子有名,里头的糖人师父也很有名。”禹文睿指着客栈对过的糖人铺子胡诌道。
    秦依然被劝着推着,百般不情愿地入了客栈随意点了几口饭菜。
    李子村向来信奉神魔得紧,客栈老板一看她身上穿的是早晨那一伙人的同款,而且出手阔绰,便对她爽朗地拍拍胸脯,说了句“这位小姐,一看您就肯定是修仙大派里出来的,这顿饭,就算我孙某请你的啦”。
    禹文睿脑瓜子多机灵,胡乱猜测一番就理顺了。秦依然也是好样的,一句推脱的话都没说:白给你便宜占你还闪东闪西的你是白痴吗?
    本来打算随意吃几口就跟上大部队的秦依然不好推脱也根本不想推脱,一顿午饭吃得跟试菜一样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没吃几口的品相还算不错的她都打包让小二拿到贫民窟去了。顺便再运过去三大桶新鲜的白米饭。平日里被媳妇勒紧裤腰带的客栈老板也就当难得积次德,殷勤得不得了,人家说什么他自己也就顺着做了。
    禹文睿有意讨好指了指糖人铺子,秦依然肚子涨涨的,那几个鲜艳的小玩意儿还真是一下子就虏获了小姑娘的注意。她微微笑着走过去仔细瞧,瞧那穿着红衣服带着发箍的猴子,还真是精致。
    禹文睿探头:“要一个?”
    她掏出三文钱,指指那个猴子:“老板,我要一个这个样子的。”
    糖人老板却没应她。秦依然奇怪抬头,只见那老板眼睛紧紧黏在她的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老板?”
    老板被唤回了魂:“好,好。”
    秦依然手里捏着三枚铜钱,满怀期待地在旁等着。
    她环顾四周:紧临着糖人小铺的便是一方湖泊,垂柳及面,依依扬扬。对头是大面积茂密挺拔的竹林,里头还隐约能闻见莺莺燕燕啼叫,右手边往前是个十字岔路,两边都装满了摆着各种吃穿用具的小铺子。视线再往前看,客栈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脸色很不好的男人。
    一对上眼,秦依然面色一白,肩膀一缩,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就想躲。她像偷油老鼠般“蹭”地钻到了禹文睿身后,小小的身子有他挡着,还果真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藏了个人。
    慕延气得都快晕过去了!他动动唇,咬牙切齿。
    这时候,埋首捣鼓的糖人老板却笑眯眯地瞧着禹文睿后头的脑袋,“小姑娘,怎么见着如意郎君,还想着躲人家呀?”
    禹文睿自然是有意掩着她,听了老人家的话,她还是忍不住自个儿探出了头。
    秦依然从未见过慕延这样的表情与口气:比千年寒冰还冷,比三千尺上的风雪还刺人。
    他狠着声冲她嚎:“秦依然你别装,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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