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纪事之御医

85 第 85 章


“易太医,你说驸马肾经阻塞,那可如何是好?好端端的,总不能就说他病了,给他服药吧?”玉盈公主一双美目中满是忧色。
    逸飞微笑道:“公主不必急于一时,驸马此病,也不必紧急救治,待在下多想想办法。”
    玉盈公主幽幽叹了口气:“驸马福薄,遇上了本宫,却也无法得救,本宫好不心痛。”
    逸飞低头不言。
    这几日来沉吟之中,逸飞已深知,这玉盈公主,他该当远离。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心中有些奇怪的想法。
    在贺翎,男子与女子的接触涉及大妨,又有淫邪之嫌,所以家家都格外小心的是男子的名节。有些贫家女子无钱娶夫,或有些女子不愿娶夫的,又生育合时,会想尽了办法去引男子行天礼而受孕。男子本为淫邪所累,稍加勾引,很快便会不顾后果相从女子,往往令女子得手怀孕。
    孕后,若那女子不声张,大家相安还好,可恶的是有的女子偏偏狠心,既不娶夫,又不许情夫嫁了别人,妒忌之心一起,反要传扬;也或者有些女子口风松的,无意间说与好友听,便传了出去。待到那时,女子白白得了大好的后嗣,男子一无所得不说,还为声名拖累得极苦,人人都看不起,也不愿相娶,多有因此隐姓埋名流落异乡的。
    逸飞生于皇族,本无此类忧虑,但白家门风之中名节最重,因此少不得被冬郎和春晖教些“莫与女子独处闭室”、“莫在人前解袍脱冠”、“触碰手脚定要远避”之类的谨慎习惯。又因近年和雪瑶两两相悦,雪瑶也难免向他说些女子勾人的情态,吩咐几句让他注意小心的话来。
    这几日时时回想,因得自己一时意气,竟犯了多少大忌!而这玉盈公主大有古怪,尚不知安下什么心,竟不知瓜田李下躲避嫌疑,时时将逸飞招来之后,当着逸飞面遣散婢女,紧闭房门,又是要诊脉又是要密谈,丝毫不顾男女有别,全家上下尽知。
    若这是贺翎的公主,逸飞也许能断定她用意,但祥麟公主的规矩,逸飞可不大懂,只是心中警醒,本能躲避罢了。
    也不知祥麟妇人已有婚姻,还能不能与其他男子常常相谈?
    咳,我怎的如此糊涂,若我已和姐姐完婚,姐姐能许我关一个未婚的女子在房间,谈上一两时辰吗?
    即便换一换,若姐姐当着我面将那秦雨泽唤到房中,紧闭门扉,又不许人出入,我怎生想?
    这已不是嫌疑,已经能作为铁证了,若再不自此抽身,恐怕我将无立锥之地。
    玉盈公主见他沉吟,葡萄也似的眼珠轻轻一转,便泛起盈盈水色来,作势要昏,逸飞上前一步,轻轻托她手肘,将她扶起。
    此时方嗅到她袖间的香氛,这不是一味常用的香,里面有些让人不安的味道。
    是什么呢?
    “砰”的一声,门户大开,哥舒驸马阴沉着一张面孔,步步走进。
    逸飞像一只刚被猎户套住,还在挣扎的鹿,心中深恨自己此刻不能插翅飞出这房间,但仍然还想要自救。在此时,玉盈公主竟“嘤咛”一声,眼泪双垂,同时身子软得更厉害,竟是要一头扎进逸飞怀中一般。逸飞心中手上都像被烙铁烫一样,想要推开,却因一点仁心,终究不忍做绝。
    哥舒驸马已来到床边,从逸飞手中抱过了玉盈公主,低声叫道:“公主。”
    玉盈公主如梦方醒,睁开双眼便慌慌张张地道:“驸马你不要误会,驸马,我们没有……”便搂住了哥舒驸马的脖颈,在他胸前蹭了蹭精致的侧脸。
    逸飞这才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此刻他心知已经进了套,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哥舒驸马吩咐婢女伺候公主歇下,转头看了看逸飞。
    逸飞心中一阵慌乱,却只见哥舒驸马的眼神之中,对自己并没有意料的愤怒和阴狠,倒是一片忧郁和同情。
    逸飞收到过各种各样的眼光,但哥舒驸马这种眼光,落在他的身上,尚属第一次。逸飞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又看那眼光之中似乎夹着火,直要把人烧穿了似的,像是那些滥好心的人看见街边乞丐时的神情。但这种滥好人并不会将乞丐接回家中,给他衣食,给他差事让他重新为人,而是扔下几个小钱,便满足了天大的心愿一般。
    说是同情,却也能掠夺人的尊严。
    逸飞皱起了眉头,道:“驸马你……”
    哥舒驸马神色平静,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唇,道:“公主已经歇下,借一步说话。”
    两人转身之后,玉盈公主虽然仍是双目紧闭,却勾了勾嘴角。
    逸飞跟在哥舒驸马身后,亦步亦趋来到书房。
    哥舒驸马面色沉郁,看不出是怒是忧,反身关了门,向逸飞道:“坐。”
    这不对吧?逸飞虽然心中打鼓,但还是默默地坐了。
    哥舒驸马沉吟着,也不开口。逸飞自不愿多看他脸色,只是在下首稳坐,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愿意张口解释。直觉中,此时最好什么也不说,反正自己也不懂祥麟的规矩,先看他要怎生处理。
    屋内的气氛,恰如一潭死水,无风无波,平静而阴沉。
    忽听哥舒驸马道:“公主她……”
    然后便又归于一片沉寂。
    逸飞看了看哥舒驸马,这是个魁梧却温和的男人,头发和眉毛浓密,略带褐色,并不是纯净的乌黑,鬓边的碎发有些打卷,陪衬着麦色的肌肤。虽然身体健壮,但脸上线条极柔和,侧面看来,也是蜿蜒的曲线,从发迹延展到脖颈。他还年轻,面上没有一丝皱纹,面皮也不粗糙,嘴唇单看可能厚了些,但配合着其他的五官,却和谐得很,给人以敦厚的印象。整个面孔最出色的,还是他那双眼睛,瞳仁中褐色略显得浅,瞳孔却大,越看越觉得像是种了一块浑圆的琥珀在眼皮中间。着实是能让女人看了便喜欢的样子。
    这样一个男人,有那么美丽高贵的妻子,却今天遇上了如此下作的事情,他会怎么处理?也许是他身上并没有怒意,过于平静,逸飞竟然也放松下来,变得好奇他真正的心情。
    只见他再三犹豫,最后语调缓缓,向逸飞道:“公主她……这样好的女子,你实在不该没感觉的。”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这场闹剧,看来自己也不是没感觉的。逸飞整理了一下心情,发现自己竟然欢悦起来了。顿了顿,才开口道:“纵使再是好女子,也有驸马在前,何必要在乎我一个小小太医的感觉?”
    哥舒驸马道:“她想要这个孩子,已经很久了,但是我……我相信你诊脉之时也知道了,我便不多说这个。”
    逸飞沉声道:“驸马既是知道,想必也做过些弥补。”
    哥舒驸马道:“我也曾找别的郎中治过,但是越治反而越差,到最后已经无颜面对她,只能隔三差五地躲开。”
    逸飞道:“你所寻求医者皆是平庸之辈,治不好也是自然,但你实是不该去尝试巫术手段的。”
    哥舒驸马闻言大惊道:“这秘密只有我和海兰珠两个人知晓,你是从何得知!”
    逸飞道:“听七皇子说了些郎勒吉家里的事,我得知郎勒吉并不希望海兰珠嫁人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们全族都坚信,海兰珠有巫女的天分。海兰珠从小生长在西北草原,这两年才进京,便是预备着要做宫中的御用萨满。驸马与海兰珠自幼熟识,当然知道海兰珠的本事,所以驸马你抱着一线希望,时常去请求海兰珠用巫医之法为你驱邪,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易某,没有任何希望之事,或许也会求助神灵,只是我们周人一般多管齐下,你们牧族往往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巫术上。”
    哥舒驸马心中知道正统医师忌讳巫蛊之术,是以隐瞒不说,谁知还是被看出了端倪,正惴惴间,这易太医竟然还主动表示靠拢和理解,心中一宽,放下了不少忧虑,道:“我的身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希望有夫妻之情,也希望有子嗣。”
    逸飞说巫医之事时岔了话,将刚才的些许怀疑抛到脑后,现在看驸马要将话头拉回来,也起了些好奇之心:“听驸马这样说,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么?”
    哥舒驸马深吸一口气,似乎又定了决心,道:“对,办法就是,你。”
    逸飞奇道:“我?我什么?”心中觉得大有古怪,也不顾得假身份,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哥舒驸马道:“我可以掩护你和公主的事,让你们相好,生下孩子。”
    “什么!”
    逸飞突然愣在了当地。
    哥舒驸马以为他还不放心,又解释道:“公主这几日对你如何,自有家里的奴才告诉了我。但平心而论,任凭哪个男人,见到玉盈公主这样的女子,恐怕都难以把持。因此,也看得出你是个谦谦君子,并没有主动应承公主的要求。现在咱们也说开了,如果你肯帮忙,让公主顺利生下子嗣,满足她的愿望,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若你要的是她,我也可以一辈子为你们的事遮掩,让你们能够轻松快活。”
    逸飞心中刚才是迷惑,现在却转为了十足的愤怒。
    这是搞什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