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气逼人

那双头鸡冠蛇的个头其实并不大，扯平拉直了都够不到蛇妖尾巴的一半长度。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却露出一种摄人的气势来。我不知道小孟看到它时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很纠结，很复杂。
    它的身体拉得很直，只有尾部挨着地面，像一个直立在地上的人一样，整个身体宛如一张没有弦的弓。就在它的腹部以下一两寸的地方有两个肉瘤清晰可见。那两个肉瘤长成一双爪子的形状。
    我们全都呆立当场，谁都不敢小瞧了它。
    一秒、两秒……
    一分、两分……
    我感觉它的眼珠在动，它似乎在观察着我们每一方的形势。它的两颗头不时地做着不同的动作，也许，它们长着两颗完全独立的大脑。
    慢慢地，它的四只眼睛同时眯了起来，这种场面看起来很诡异也很危险，周遭开始响起了桀桀的怪笑声。我猝然一惊，但并不太确定这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于是便轻声问小孟道：“是这双头蛇在笑吗？”
    小孟攥着我的手，自双头鸡冠蛇出现开始，他除了紧张之外没有表现过任何的情绪，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这时候他却开口了，他转过头，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丫头，对不起……”
    这句话比双头鸡冠蛇更加令我感到好奇，我愕然地转头看向他。他却突然一转身抱住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往下陷。
    我低下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那种下陷的感觉很明显，速度非常之快。
    “小孟！”我抬起头，惊恐地看向他。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脚下一虚，身体仿佛坠入了一片深渊，我只觉得突然之间就两眼一抹黑，我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但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还可以感受到周围的黑暗，那是一种头脑清醒的感觉，和梦不一样。
    小孟？我想叫一声，但是无论怎样努力都始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我动一动手指，想要确定一下小孟是否还在我的身边，但是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唯一的感觉就是我在往下坠，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无论有风无风，始终一路向下。耳边只有一阵接着一阵的怪笑声，仿佛永远没有终止。
    就这样掉下去，我也许真的会掉进地狱里。
    十殿阎罗、刀山油锅，通通都过上一遍。
    我想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哭天抢地地大嚎一番？但是我却没有任何反应，我觉得此刻我的心里面异常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这种平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
    也许，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
    也许，人之所以会哭，是因为他们还有不必面对绝望的希望。
    如果，前方真的没有路了，也许他就会忘了怎么去哭。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么糟糕。我开始感觉到了亮光，绿幽幽的，虽然不明显，但是足以照亮我的眼睛。
    地狱里只有黑暗，这里不是地狱！
    我的身体一直在往下降。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知道自己在向下跌落，但是却没有那种很明显的头重脚轻的失重感，我甚至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是完全站立的，只是我不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而已。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明显，突然，一道绿光猛然向我打来，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我觉得自己站在了实地上，脚下的感觉很真实。
    我感觉身上突然一松，有东西从我身上滑过。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绿色的东西迅速地从我身边闪过。它闪到了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根长长的藤蔓，这条藤蔓应该比海碗还粗，它没有枝叶，只有长长的一条，像一根绿色的绳子一样垂在空中，连刺都没有一根。
    它一直延伸向上，我抬起头，头顶的上方黑暗一片，藤蔓淹没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头。刚刚，我就是从那片黑暗之中进来的？是这根藤蔓缠着我的？那小孟呢？我分明记得是小孟抱住了我。
    我四处张望，却并没有发现小孟的身影。我甚至没有看到过一个人，满眼的绿色，除了绿，还是绿。
    淡绿、草绿、翠绿、墨绿……无数的绿色交叠在一起，这里是一个绿色的世界。
    身后传来一声响，像东西拖动的声音。我连忙回身一看，藤蔓在向上收缩。收缩的速度很快，我才刚刚一转身的功夫，它就已经爬到了我的头顶上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惧，如果真的是它带我下来的，那么现在它上去了，那我岂不是就永远被留在这里了？！
    我连忙伸手去抓，慌乱中什么都没有抓住！
    我一咬牙，一跺脚，后退两步，然后向前一跃……
    身体离地，伸手，握紧，动作一气呵成。藤蔓险险地被我抓在手里，我微微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抓住它了。
    然而，这种欣慰的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我的手就已经开始发软了。海碗粗的藤蔓在我的手中显得过于巨大了些，手上的力气渐渐不支。
    我看一眼身下，已经离地有一段距离了，如果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一定会被摔得四分五裂。我必须要想办法抱紧一些，于是我手指呈抓抓进了藤蔓里面。
    尖利的指甲破皮而入，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股透明的液体从我的十根指缝间流了出来。那液体十分滑腻，我感觉抠在里面的手指在开始打滑，指关节也渐渐地松动了。
    藤蔓在我的手中剧烈地抖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怕，手上的力度突然就松了许多。
    “咚”地一声，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藤蔓快速地向着上方伸去，最终消失在了黑色的世界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傻坐在深深、深深的地底下，像一只看不到风景的井底之蛙。
    完了！我要开始过那种坐井观天的日子了。但即使是坐井观天那至少也得给我一片天吧？在这种黑夜一样的地底下，就连云彩都没有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