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

徐林然穿过被夜色笼罩树影斑驳的花园径直来到一侧的闲适长亭里坐着，她有些忧愁地紧紧抿着嘴唇神情是分外的恍惚，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尹商白的异样。不同于以往，尹商白对她表面看似客气骨子里却越是疏远清冷，徐林然甚至怀疑是否尹商白天生冷清冷感任谁也无法撼动他那颗坚硬顽酷如磐石一般的心。想到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与怨愤，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筹码就是尹商白。父亲已经彻底摒弃自己，现如今尹商白的成就就是她的成就，他们可谓是荣辱与共。
    只是尹商白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愁煞了神，至少他也应该告诉她不论成败与否他必定不会遗弃自己，想到此徐林然便没来由地觉得格外的心虚，她心里清楚尹商白只是利用她，一开始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命运扯着她来回折腾给了她希望和勇气最后也只是教她暗自里咬碎牙齿和血吞，冷暖自知，只是以往她实在是一帆风顺如今遭了难碰见了克星也无处去说，她也拉不下脸坦露自己*裸的伤疤。
    想到母亲日渐漠然的眼神徐林然就觉得浑身一阵热一阵凉，伴随着厚重的焦虑不安。母亲也是明白的，尹商白必定不会因为她而帮助徐家，现如今这门婚事顿时沦陷成为了一桩亏本的买卖，日后能依靠的只有夫家，娘家是断然不会帮自己的了，除非有利可图。
    思念及此她觉得一身的毛骨悚然，这样子的家庭如此世故现实真教人不寒而栗。
    我从后门进来就见到徐林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阴暗鬼魅的凉亭里既不出声也没动作像尊石像一动不动地杵在一边，见了我顿时像被解开了穴道直愣愣地朝我扑来。
    “你满意了？”她眼睛被烧得滚烫看我的眼神像我杀了她全家。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她这是在发什么疯。
    “我被弃阿杰被捕只剩下个没出息的徐林安，没人和你抢了，你还不满意？”徐林然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一副张牙舞爪泼妇骂街的嘴脸，只差还不解恨。
    “你被放弃是你自己选的，阿杰被捕是意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冷漠地白了她一眼，面带鄙视。
    “你小时候就是个白眼狼，我只恨那时候没弄死你叫你活到现在害人。”
    “你够了，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是抢了你的男人还是杀了你的父母？你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我忍无可忍地怒道。
    “我跟你没完。”徐林然一时哑然之后只是恨恨地丢下这句话便怒气冲冲地离开。
    我看着她的身影喃喃道：“神经病。”
    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包气我心情不怎么好地回到房间里，徐林然的崩溃并没有让我得到多大的满足感，也许她早已不是我所在意的人。此刻，我的脑子里只容得下日渐分解的徐家和难逃牢狱之灾的弟弟。
    我犯了罪，无法饶恕的罪，可是我没有资格去后悔，得到总得付出，不是么？为了得到一切我出卖陷害我的亲人让他痛苦让他绝望让他充满怨恨也在所不惜。
    我站起身走向窗户拉开厚重的窗帘呼吸着晚风飒爽的洗礼，空气里有淡淡的绿色植物的香气让人惊醒而涩然涩中带苦却又带着一份意犹未尽，奇怪的感觉。记得小时候最喜爱的便是这座旧式洋房的花园，与屋里的型式大相径庭，没有沾染到宅子里一丝的阴气。天气好的时候漫天金丝铺满整座花园，远处看去便是闪闪发亮，偶尔下雨打雷时它便呈现出一种威严肃穆之态教人望而生畏，百态多姿眼花缭乱，它像是个古时候的女子时而温柔婉约时而明媚动人，遇上了霸权更是无畏无惧横眉冷对令人兴叹。
    这样子带着正气的回忆屈指可数，我眼神带着迷离仿佛随着夜色的变化多端而心生戚戚然。一阵凉风肆意吹来，窗帘随风起舞仿佛我欲乘风而去。终点未知数，我只能跌跌撞撞等待着幸福的来临。
    阿杰的案子在三周后开庭，证据对他很不利再加上阿杰本来名声也不好给法官留下了主观的印象，希望渺茫岌岌可危。
    我坐在一侧内心复杂地观望着庭上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阿杰表现得异样平静沉默地呆在被告席上，他今天刮了胡子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和黑色长裤，眼神暗淡无光。
    休庭后我坐在外边的椅子上独自抽烟，不料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尹持唯。我抬头盯着他，他依旧神采奕奕英俊潇洒令人神往，略微有些凌乱的发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野性迷人，不带着笑的表情不怒自威带着一股慑人心魄的威严。
    “宣判了么？”他见我一直没有说话颇为关心地问道。
    “还没。”我吸了一口烟转回头。
    他听了之后似乎放松了不少挨着我坐了下来：“你现在的脸上不该出现这些表情。”
    “什么表情？”我疑惑地问。
    “一副快要得逞的表情。”尹持唯笑得温润如玉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我低头自嘲地笑：“我是不是很坏？”
    “坏？”尹持唯闻言仔细地思考起来，“杀人放火是坏，背叛爱人是坏，欺骗谎言是坏，犯罪是坏，你当然也算。”
    “你为什么回来？”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你呢，为什么回来？”尹持唯不答反问看着我的眼神却悠然明了。
    我沉吟了一下才低沉地开口说道：“因为不甘心。”
    因为不受重视，因为不被肯定，因为寂寞孤独，因为一次次的自我否定。我眼里蓄着泪花看着他时装似不在乎地问：“你有没有尝试过一个人住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度10年，家里人却只给你打过不超过10个电话？就算生病不舒服在你身边的永远只有陌生人，其实我并不贪心至少过年的时候能听到家里的声音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尹持唯望了我一眼有点语重心长道：“不要太贪心。”
    “我不贪心，只是胃口比较大。”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答完后便站起身来离开。
    法庭最后宣判徐林杰罪名成立，入狱5年零8个月，即刻执行。
    同年6月徐林然终于迎来了结婚的大日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徐林然竟然找我做伴娘。婚礼办得很隆重大气，新娘很美新郎很帅，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我穿着及膝的银白色洋装跟在他们身后，目光在新郎的背影上逗留片刻后回神。心脏被活生生撬开一个口新鲜的伤口血流不止，很痛，脸上却笑容依旧仿佛我才是现场最幸福的人。我被自己的演技折服，新郎清寡的眼神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循规蹈矩地完成了仪式在双方家庭一片祝福声中圆满结为夫妻。
    夫妻，多么令人心碎的称呼。从此以后不再是某某人，而是某太太某先生，水*加血脉相连命运紧紧被捆绑在一起。
    徐林然生动风趣地在台上叙述着与尹商白之间的际遇与趣事，惹得台下一阵笑意和掌声。最后她竟然提出由我上台致辞，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下我有些恍惚地上台，站在台上的我觉得自己像个暴露在众目睽睽下的箭靶，顿时有些紧张。
    我环顾四周在人群中认出了尹商白那双冷厉如霜的眼眸，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痛我清了清喉咙集中精神说道：“谢谢各位贵宾来参加我大姐的婚礼，我大姐是一个。。。内外兼具的完美的女人而我的姐夫自然也是毫无争议的人中龙凤。看着他们我想在场各位都能联想到何谓天作之合。作为妹妹我由衷地祝愿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最后我语带哽咽地结束致辞，在场的人只当我是感动地想哭我任由眼泪流下划过嘴唇咽下苦涩。
    徐林然有些意外地看到自己的丈夫脸上挂着一抹惊人的惆怅，只为见到徐林珏脸上滑下的眼泪，她咬紧牙齿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爱他为什么不阻止？”事后尹持唯不解地问我。
    “你知道爱情什么时候最美么？”我笑而不答，只是这么问道。
    “情到浓时？”
    “不，是还未开始前，最美。”我微笑着回答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