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

上海的冬天，潮湿而彻骨。阴雨绵绵一阵子才逐渐放晴，我握着方向盘精神有些恍惚地望着前面排成一条长龙的车队，早已对这样诡异难懂的交通情况感到麻木不仁。
    距离上次见到尹持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他不在我身边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少了个人在身边指手画脚暂时让我忘却了那个人不容忽视的掌控力。
    今天是家庭日，除了去欧洲游玩的徐林安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尹商白和徐林然都难得回到了徐家，我皱了皱眉发现前方的路况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的倾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手机再一次响起，我看了眼来电显示回了神：“喂，爸？”
    “你姐姐姐夫都到了，你到哪了？”电话里的声音明显苍老了许多却多了一份平常的欢心。
    “正堵在路上呢。”我无奈地回答道。
    “尽快，你妈已经做好菜了。”
    “好。”
    收了线我有些感慨万千，对于这种普通平常的家庭温馨我竟然觉得毛骨悚然，看来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太过风平浪静的表面，深怕哪天就来个巨浪把我打翻在地。
    千辛万苦踏进了家门就见到了坐在客厅里正谈笑风生的众人，连一向对我冷淡鄙夷的徐林然见了我居然也端起了笑脸冲我笑道：“你可回来了。”
    “抱歉，路上堵车。”我赔了赔笑脸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坐在一边。
    “最近很忙吧？”徐林然不经意地问我，脸上依旧是一脸和善的笑意。
    “还能应付。”我淡淡地回答，对于她的转变觉得实在别扭。
    徐林然闻言不再看我笑着转过头去说道：“一直都能听到别人夸徐家最能干的是三女儿，爸，你可以安心退休了。”
    父亲脸色平和地笑呵呵：“我的女儿那个不能干？”
    尹商白穿着一身灰色系的西装沉默地坐在一旁微笑着看我们你来我往的寒暄，一开口便语出惊人：“听说三妹认识沐宸？”
    我的脸色稍微僵了僵投向尹商白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不确定地问道：“沐宸？”
    “前几天在会所里碰到他，聊了几句，他让我问候你。”尹商白从容地娓娓道来。
    “他真有心。”我抿抿唇笑的自然。
    父亲颇感兴趣地问道：”是那个近几年来在建筑业闹得很火的沐宸？”
    “就是他，他可是一招一式白手起家的人，不容小窥。”尹商白顺着父亲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林珏，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物的？”父亲好奇地问道。
    我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看着青色的烟冉冉升起，抬头冲他一笑：“他是我以前同学的哥哥。”
    “美国么？”
    “是。”
    “听说他这个人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徐林然看着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其实他人挺好的，很疼妹妹。”我相安无事地对着她微笑。
    正谈话间母亲走了出来：“说什么呢，不吃饭了？”
    “走，吃饭去。”父亲一声令下，我们乖乖地移位到餐桌旁。
    桌上满是徐林然和尹商白爱吃的菜色，我想母亲还是很想念这个从小到大最宠爱的女儿的，尽管她嫁了个让徐家占不到便宜的男人不过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最近阿杰怎么样了？”父亲担忧地问道。
    “他精神状态不错，争取良好表现能早点出来。”我低头喝着汤回答他。
    父亲闻言只是轻微地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尹商白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顿时我觉得有些烦躁。
    “听说大哥最近找了个英国女人，在英国都乐不思蜀了。”徐林然笑容甜美地提起尹持唯的八卦来。
    “是么？”尹商白似乎有些不解地反问。
    “前阵子我朋友在英国遇到他回来告诉我的。”徐林然似乎略有些得意地说明道。
    “本来还想把三妹介绍给大哥的呢。”徐林然右手托着腮感到无限惋惜道。
    我连忙撇清：“别别，我可不想承受着被人回头掉的尴尬。”
    徐林然眼神愈发显得狡黠：“之前还以为你们俩有些什么呢，真是空欢喜一场。”
    我有些尴尬地低头笑笑，心里盘算着尹持唯去英国干什么去了。
    “三妹不喜欢大哥那样的。”一直不开口的尹商白突然说道，我和徐林然都吃惊地望着他。
    看到我们都一脸惊讶地表情尹商白优雅地露齿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这个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徐林然回了回神，语气有些冷意地回答道。
    “是么？”他看着我，我觉得有一千只蚂蚁在我心里浩浩荡荡地爬过。
    “人家哪看得上我啊。”我碗一放嘻嘻哈哈道，“况且尹大哥有了英国美人陪在身边，我就只好继续望穿秋水地等待我的天赐良缘啦。”
    尹商白闻言眼神忽明忽暗漂亮如玉般的脸上挂着一丝嘲讽，我视而不见。
    晚饭后徐林然被母亲拉到房里去谈心，父亲出去找人研究围棋，留下尹商白和我两人相望而无语地坐在客厅里，我手里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着频道，内心不似表面般如此平静。
    “你很不自在么？”尹商白看出了我的焦躁客客气气地问。
    “没有。”
    “以前的事情不必去介意。”尹商白抽着烟，语气稍显柔和地提醒我。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我看着屏幕对于他的老神在在很是不悦，淡然地应对道。
    尹商白闻言又露出了冷嘲的笑容：“前阵子，我大哥问我，要是我和徐林珏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握着遥控器的手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
    “我说，我祝福你们。”尹商白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言语间片刻将我撕心裂肺。
    我笑的古怪摇了摇头：“他开玩笑而已。”
    “他是认真的。”尹商白打断我，斩钉截铁道。
    “哦。”我沉默避开他的视线。
    “徐林珏。”良久，那个俊美无俦美如天仙一般的男人这么叫我，不知道为何我居然很想哭，还好我哭不出。
    “姐夫，我大姐真的很爱你。”我听到自己严肃威严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不禁佩服自己的铁石心肠。
    “爱？谁信？”尹商白一脸嗤之以鼻的不屑，望向我的眼光冷淡而愤然。
    “以前我也不信，现在相信了。”
    “为什么？”
    “相信是因为它确实存在在某一瞬间，不信是因为没有勇气将它长久保护。”
    “我看到你的车。”
    我面色如铁突然暴怒扔下遥控器冲他吼道：“你见鬼了。”
    “你为什么老是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透顶？”尹商白也动了怒，霍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质问我。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久久，颓然坐下：“一切都晚了。”
    “你喜欢尹持唯？”
    “不，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他缓缓走向我，我浑身紧绷地严阵以待，突然他一把抱住我，我脑子一下空白了。曾几何时这是我所有的梦里最令人心动的一个梦境。他会对我说，爱我，会抱我，会和我携手并进。曾经我也以为自己会坚持到这么一天，多可笑的幻想，如今凭什么就这么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