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器之王

那中年男子似乎是看出了良玉的担心，不由得哈哈大笑，也不说话，将他手里的器皿倒满了羊奶酒，一口便喝了下去。
    喝光之后，他将手中器皿翻了过来，没有一滴落下，喝得极尽，意在告诉良玉只管喝，不用担心，他没有下毒。
    良玉“呵呵”一笑，这才仰脖喝了下去。
    中年男子见到良玉喝光了之后，又赶紧上前来为良玉倒满，眼神中满是笑意，问道：“味道如何？”
    “唔，味道有些酸甜，但是酒味太淡，偶尔喝喝还可以，长久喝下去，就有些不太适应了。”良玉笑着说道。
    “呵呵，哎呀，你们宛国人真是不会品尝啊，这么好的东西，在我们那里，可是要几担的谷子才能换到，你却说不好。”说着中年人的眼睛一亮，对着良玉摆了摆手说道：“你等等，我去取点东西给客人下酒……”
    接着他便翻起身，又小跑着走到骆驼跟前，从他那看似不大，却装了不少东西的布袋中取出了一块晒干的，不知道是羊肉还是牛肉的肉干来。
    那中年男子体型肥胖，而且个子也不高，但是他在跑动的时候，却极为的敏捷。
    那肉干是生的，还是要在火上烤熟了才能吃，中年男子又像是变戏法似的，取了一大堆烧烤用的佐料来。
    一会过后，空气中便传来了浓浓的烤肉的香味，良玉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发现中年男子正在看着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看来客人这段日子过的很辛苦啊！”中年男子没有笑，反而略有感触地说道：“以前我们每次出入这个沙漠，都有好几十人。那个时候，我们年轻、热血，总想着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这看不到尽头的沙漠虽然需要走半个月才能走出去，但是根本吓唬不到我们。于是我们带够了食物和饮用的水，便匆匆忙忙地上路了，可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沙漠里面，迎接我们的不光是饥渴，还有昼夜温度的偏差，还有只有沙漠里才有的风暴。
    那一次我们走进沙漠的，有四十一个人，可是二十多天以后，走出沙漠的，便只有十九个人，连一半都没到。这里面有吃不住那苦，抬不动那腿，而落队的，也有在黑夜中，被狂风吹走的，还有因为准备不足，在夜晚被冻死的……”
    良玉看着中年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那你们后来还有人再进入沙漠吗？”
    当这句话问完之后，良玉便暗暗地骂了一声自己笨蛋，如果没有人继续进入沙漠，那眼前的中年男子又从何而来？
    却没有料到那中年男子完全不在意这些，而且郑重其事地答道：
    “当然有，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心里面都觉得这沙漠欠了我们，我们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便一定要征服它……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觉得心里面舒服一些。
    这也许便是我们唯一能够为那些在沙漠中死去的同伴所作的事情，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们帮他们做到！”
    良玉可以理解中年男子的心情，对沙漠这种不讲丝毫人情，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鬼地方也深有体会。
    “那么现在，你们还剩下几个人？”
    “几个人？呵呵，最后还剩下的人，便是在你的身边……”
    良玉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是的，原本我们以为摸熟了沙漠里的道路，带了足够多的食物和水，准备了夜晚御寒用的棉衣，更加知道在沙漠到来之前，我们会先在地上挖一个洞藏进去，我们便能够在沙漠里存活下来了，可是我们没想到的是沙漠里同别的地方也是一样的，外面的世界才有的弱肉强食的规律，在沙漠里一样存在。沙漠里没有山贼，没有强盗，可是却有沙匪，他们的手里拿着弯曲的钢刀，却生性残忍嗜杀，抢夺我们的财务和粮食，若我们有丝毫的反抗，他们便会杀了我们。有的时候，即使是我们不经意的一瞥，也会为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原来是这样……”
    此刻的良玉才相信眼前的中年男子真的是行走在南方的番外之地和宛国之间的商人了，他说话的语气真实诚恳，如果没有真正的遭遇到他所说的那些境遇的话，根本不会说的如此的逼真。
    从他的话里，良玉甚至知道，他和他的同伴在面对沙匪的掠夺时，竟然没有做过丝毫的反抗。
    为什么没有做反抗？自然是因为中年男子没有任何武功了。
    “哎呀，看我，触景生情了，那些都是过往的事情了。我们不谈过往，我们喝酒吃肉，来，远方来的客人……”中年男子伸手从那块烤好的肉上撕了一大块，递给了良玉。
    良玉接过以后，大口地吃了起来，那中年男子也没有忘记良玉身边的李霜，也撕了一块递给李霜。
    李霜望了望良玉，没有伸手去接。
    中年男子看向良玉，笑着说道：“客人，快让你的同伴也吃一些吧，否则的话，饿着肚子可顶不过这夜晚里的寒风啊！”
    良玉点了点头，李霜这才结果中年男子手中的肉，小口地吃了起来。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也撕了一大块肉，狼吞虎咽起来，他便吃便笑着说道：“呵呵，远方来的客人，我可是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了，我一年中几乎有一半的路都是在这沙漠中行走，陪伴我的，都是那边的两个老家伙。”说着他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睡着的两匹骆驼。
    “你不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行走在这沙漠里，当真是寂寞孤独到极点，那个时候我便想着如果我的身边有一个同伴多好啊，我能够与他谈论我这一生走了多少路，做了多少生意，赚了多少钱，娶了几个妻子，生了几个儿子……总之我能够同他谈起我的一切。”
    “可是你知道，如今这沙漠里，除了那些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沙匪，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啊？幸好今天遇到了客人你，让我一解这么多天的孤独寂寞啊，哈哈……”
    中年男子那爽朗的笑声，在夜空里传出了极远。
    沙漠里没有回声，有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好像有一滩水，扔了一块石头下去之后，却连一个涟漪都没有生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