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第24章


  舒伦看着他,眼泪灌满了眼眶,却一句话也讲不出,也不知要讲什么。
  最后,舒伦见了礼,从他身边走过。
  太子背对着她,问了句:“阿菩,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他这样一问,她停了脚步,转过身时,正看到他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风大,吹得人脸生疼,舒伦苦笑着说:“事都如今,是对是错,追究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太子勉强一笑,说:“是啊,有什么意思,没意思,一切都没意思。”
  舒伦到时,家宴上已坐了不少人了,只是圣上还未到。
  她按序坐了,宝络将加了碳的手炉递到她手上,说:“赶紧暖暖吧,格格这是转到哪儿去了,浑身冷的,冰一样。”
  舒伦什么也没说,只捧着手炉。
  胤禛好一会儿才过来,在舒伦边上坐了,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教小盛子一个劲儿的斟酒。
  舒伦见此,闭了闭眼,推开了宝络替她夹菜的手。
  当晚,舒伦在自己房里坐了一夜,桌上的蜡烛也燃了一夜,她一直盯着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那对翡翠美人镯。
  当初,他送她,她亲口答应他,这镯子她永远不摘的。
  那现在呢,现在还要戴着么?她摸着那温润的质地,想着今晚胤禛的那些话,蜡烛打在窗上的影子晃了又晃。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第二天早上,那对镯子,她到底没摘下。
  中午的时候,小盛子回来报信儿,说是圣上把胤禛留在宫里了,还说圣上动了怒,将胤禛和太子一起罚了,在养心殿外跪着呢。
  舒伦直觉要出事,问了小盛子可知因为什么。
  小盛子半晌吞吞吐吐的说了个大概。
  说是胤禛今早上了折子,是个求亲的折子,他言辞锋利,势在必得,圣上见了折子,当时便摔了杯子,下朝后,叫了胤禛说话,再后来,便被撵了出来罚跪。
  太子过来时,正巧碰到,便替胤禛说了情,圣上更怒,说是堂堂男儿,不在朝事上用功,只在儿女私情上纠缠不清,不成事,连带着太子一并罚了。
  舒伦听了这些话,摸了摸手上的镯子。
  胤禛上这道折子,圣上自然会怒。
  董额娉婷爱慕太子,这事,圣上想必是知道的,而胤禛这会儿说要娶她,兄弟两个都绕在一个女子身上,在圣上看来早晚会伤及兄弟情义。
  兄弟相争,自来 ,是圣上的心头大忌。
  舒伦想,这其中的道理,胤禛不会不懂,可为了情伤太深,乱了方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逢四百了,今晚如约加更一章,我是努力码字的好孩子!!!
  ☆、断念
  宫里,养心殿外,两兄弟已跪了一个上午。
  冬天,天冷,经这一上午的折腾,两人早冻得僵了。
  太子看了眼旁边跪的挺直的胤禛,笑了笑说:“养心殿前头的这块儿,咱们兄弟没少跪,可算起来,两个一块儿跪的却不多。”
  胤禛听了,仍是绷着脸,不发一言。
  太子也不甚在意,好一会儿,叹了声,说:“还闷着气呢?你一向聪明,怎么这回糊涂起来了。”
  胤禛不服,说:“什么意思?”
  太子说:“娉婷这个人,不论是你,是我,是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能娶的。”
  胤禛问:“为什么?”
  太子一笑,说:“你真不知道么?为什么?因为她姓董额,是孝献皇后的侄女,生了一张孝献皇后一样的脸。你以为当初是我不肯娶她么?是皇父不许,他怕再出一个先帝,再出一个孝贤皇后。”
  胤禛拳头上青筋时隐时现,他说:“有董额大人征战西北的功劳在,皇父也不肯赏个恩典么?”
  他知道皇父忌讳孝献皇后,所以他才一再隐忍自己对娉婷的心思,他要等费扬古得胜归来,他以为,到那时,圣上念在臣下劳苦功高的份上,忘了那些前尘旧事,开个恩。
  太子说:“费扬古在西北不易,对朝廷有功,所以皇父给了他一等公的爵位,儿子们,也一个个超拔简任,至于娉婷,给个和硕格格的封号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有一条,想嫁入皇家,却是不能的。”
  胤禛咬牙忍着怒气,一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
  太子说:“你要是真的喜欢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放了她,再不招惹她,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许个好人家,平平静静过一辈子,不也很好么。”
  他看着养心殿上的雕梁画栋,说的意味深长。
  “宫里是什么地方,所以,越喜欢的人,越是不能让人知道,越是要让她离得远远的。”
  下午的时候,太后过来说情,圣上就免了两人的责罚。
  太后说:“你们两个趁早断了念想,娉婷那丫头,我替苏麻嬷嬷留一留,她这阵子身子不爽,抄不得经书,刚好教娉婷过去。我也趁这个空儿,留意留意,替她寻个好人家,指出去。你们两个,从此好好的便罢了,若有些歪心思,第一个死的就是娉婷。可知道了?”
  太子和胤禛跪了,齐齐称是。
  胤禛晚上是和太子一同陪了圣上用过晚膳才出的宫。
  他坐在马车上,身子随着马车一起颠簸晃动,他似浮萍,随水而逝。
  下了马车,跨进府门,他却停了脚步。
  他不说话,一旁伺候的人也不敢声张。
  好一会儿,胤禛问了句:“福晋睡了没有?”
  服侍的人忙说:“福晋见爷没回来,还没睡呢。”
  胤禛听了,便抬脚往舒伦的院里走去。
  他掀帘进去时,舒伦正在灯下看书,那情形,仿佛正在等他,他不知怎的,一见她,就鼻子酸的很,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皆是我咎由自取,是老天开眼,替你报了仇了。”
  舒伦将书合了,说:“你做了什么事?落得什么下场?”
  胤禛本想她顺着他的,她却这样一字一句的回给他,他也知道出了这许多事,她再多的容忍,耐心,也被他耗尽了,可他想她再容他这一回,最后一次也好。
  昨晚,他知道她在的,可他仍说了那些话,他也知道她听了那些话,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想孤注一掷,要么教她恨上他,他也好再不理她,跟娉婷一起。要么断了自己的念想,忘了娉婷,从此好好对她。
  有时,他也怀疑,他说那些话,到底是他想跟她做个了断,还是说,自己心里也对她起了牵绊,教老天替他跟自己痴缠了数年的那段少年情缘做个决断,给自己一个理由,好好跟她在一起。
  胤禛说:“我做了什么,你不是一件件都听到了么,我落得什么下场,小盛子不也都跟你回了么。你满意了,得意了?”
  舒伦盯着他的眼睛,说:“是,我是得意,再没有比我更得意的了,你阴谋算计了我那么久,结果如何,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怎能不得意。”
  她指甲刺在手心里,钻心的疼,事到如今,他却只以为她得意么?
  胤禛说:“你别想看我的笑话,你说我阴谋算计,是,我是算计你,你以为你知道的那一点儿就是所有?我算计你的多了。”
  他说的恶恨恨的,眼神儿却是软软的,软软的透着委屈。
  舒伦看着他这样的神色,只觉着无力,她说:“还有什么?”
  胤禛红了眼眶,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处处寻你的错,为什么时时纵容清韵,你明明很守规矩,小心谨慎,明明是清韵无理,以下犯上,不尊重你。”
  他说到此,看了看舒伦的脸色,又说:“因为我想夺你的福晋之位,那位置原就不是你的,是你强占了。那位置是娉婷的,因为你占了,我才娶不成她,所以我一定要夺回来,我寻你的错,独宠清韵,是想你动怒,想你怨恨,想你嫉妒,想你恶毒,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可你是个木头人,你一直规规矩矩的,我现在这样,都怨你,都是你的错。”
  舒伦低了头,不教他看见她眼里的泪。
  胤禛说:“还有,你整日的戴在手腕上的那对儿镯子,你真以为是给你的么?那原本是我打了给娉婷的,她不肯收,我便给了清韵的,她也不甚在意,我才给了你的,你却当个宝,说什么永远都不摘,成天戴着。你知不知道,那是人家不要的,我才给你的。”
  舒伦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是啊,我要的从来都是别人不要的,镯子,人家不要的,你给了我,你呢?也是人家不要你了,你才肯来找我么?”
  胤禛看着她脸上的泪,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舒伦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摆开,说:“你要这个福晋之位,就该早跟我说,给了你也就是了,何必费那些力气。你写吧,写个奏表,让圣上去了福晋之位。”
  胤禛拿了铺在桌上的那张纸,一把撕了,大声的喊了出去,他声音大,出声时,已变了腔调,仿佛在哭。
  “你想走,尽管走,别管我,永远都别管我了。”
  舒伦听他这样说,便要往外走,只是迈开步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以去那里,就算圣上真的除了福晋之位,她还是要呆在这府里的。
  她真的转身走了,他却不许,从身后抱着她,说:“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以后一定好好儿的。”
  他的泪很热,颗颗滴在舒伦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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