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第54章


  舒伦说:“他,他病了。”
  宝络说:“人家病了,想起你了,你病的时候,怎么没来瞧你一眼啊。”
  舒伦好一会儿,说:“你别说了,我的心告诉我,要去瞧他,我不想违了自己的心。”她说完,便跟着小盛子走了。
  宝络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哭道:“这样下去,早晚命赔在他身上了,才甘心。”
  舒伦到时,熹妃正传了太医,为胤禛诊治。她便在一边,问了句:“情况如何?”
  熹妃给她请了安,说:“看着有些不好。”
  不知是不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胤禛,他竟悠悠的醒了。
  舒伦见此,便坐在他身边,低声说:“醒了?”
  胤禛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喊了声:“阿菩?”
  舒伦一笑,说:“是我,你觉得身上如何?”
  胤禛却是看着她,哭了一来,低低抽泣,分外伤心,他说:“你肯来看我了?”
  舒伦替他擦着泪,说:“我来晚了。”
  胤禛攥着她的手,抬起了身子,说:“你不恼我了?”
  一边的熹妃见这两人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儿女般,说起了情话,便示意一众人退下,独留了他们两个在里面。
  她出来时,弘历跟在她身旁,看了她一眼,说:“看这样子,皇父爱慕的是皇额娘,想不到,皇父常日里那般冷清自控的人,竟会像个孩子一样,哭成那样,问皇额娘是不是不恼他了。”
  熹妃说:“是啊,我跟了他多少年了,竟不知他还有这一面。原来,这些年,他对她冷一阵儿,暖一阵儿,皆是在闹脾气,怄气。”
  弘历却突然胳膊一伸,拐住了熹妃的胳膊,有些撒娇的说:“额娘莫伤心,你还有我。”
  熹妃笑了笑说:“我伤什么心,我呀,有你万事足。”知足常乐的道理,她最是懂得。
  这边,舒伦扶着他躺下,说:“我几时恼过你,不是你在恼我么?”
  胤禛说:“我也没有恼你,我只怕你不要我了。”
  当初,他也说过,他怕她不要他,她当时一听而过,并未多在意。如今,他在病中,又提起这话,仿佛心中真的一直戒惧惶恐,真的怕她会不要他。
  舒伦说:“不要你还能要谁呢,你总是疑我?之前是二哥哥,之后是…”
  不等她说完,胤禛便截她的话,他急的说:“不要提他,阿菩,不要提他。”他说到此,泪又落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病重的缘故,他脆弱到了极致,他说:“阿菩,我怕是活不成了,你,你即便真的是心里有他,也别再我面前说出来,我只当不知道,只当你心里只有我。”
  舒伦看着他面上的泪,心里也是酸的很,低声责怪他:“谁说活不成了,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还有…”她顿了顿,说:“你总是多疑,冤枉我,明明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你却总能想出些有的没的。”
  胤禛说:“有,有那个混账奴才,我都知道的。”他说的肯定,就像真的是,她爱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舒伦说:“你知道什么?”
  胤禛偏开头,不看她,他说:“那个狗奴才,他私底下画你的画像,画的那般生动,必是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还要写你的名字,你没见,一页页密密麻麻,还有那些信件,他一直从年夷琨那边探听你的消息。”
  原来他查出了这么多东西。
  舒伦说:“我都不知道他还留下了这些东西,你查了他,认定他对我有意,那我呢,我几时为他做过什么,叫你认定我心里有他?”
  胤禛闷着声道:“我不说。”
  舒伦理着他有些散乱的头发,说:“是我为他求情了么,求你赏他一个恩典?还是说,我给他送了药,没让他得个极刑?”
  胤禛说:“你去牢里看她两次,次次为他落泪,若不是对他有情,怎会如此。还有,那个混账奴才竟然敢碰触你,替你拭泪,你也不躲。还说什么让他逃走,他还说要带你走,你也不干脆的回绝了。阿菩,怎么可以有跟他走的念头,想都不可以想的。更别说什么一起去西北牧马放羊。”
  他揪着她的衣服,就像她真的,转眼弃了他,跟旁的人走。
  舒伦说:“就因为这个,你便认为我与他有私?”
  胤禛眼底惊恐,说:“还要有别的么?难不成真如夷琨所说,你爱的自始至终从来都是他,从来都没有我。”
  舒伦问:“夷琨这样跟你说的?”
  胤禛不答。
  舒伦握着他的手,说:“夷琨厉害的紧呢,她呀,把你的性子摸了个透彻。”
  夷琨熟知他多疑敏感的性子,又知道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临去前,说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夷琨知道,依着胤禛的性子,以及他对她的偏执,必会去查,必会去想。这样一来,年羹尧留下的那些东西,她去牢里看年羹尧的事实,连在一起,倒真是有人证,有物证。
  夷琨是心有不甘的吧,所以也让她和胤禛没个好结局。
  舒伦看着她说:“真是傻瓜,你宁愿信她的一面之词,却不信我么?”
  胤禛否认:“我没有信她,我只是…”
  舒伦一笑,说:“你只是怕那些都是真的,所以连敢来问我一问,都不敢么?”
  胤禛说:“我,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查出来的的些东西,还有你的反应,都摆在那里,我分不清,也不敢问。”
  是因为爱得越深,才越没有安全感么,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便全神戒备。
  舒伦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说:“四郎,咱们定个约,可好?日后不管再出什么事,我总不疑你,你也不许疑我。”
  胤禛说:“那他?”
  舒伦皱眉,道:“还要问他么,从来都没有他,只是你爱多疑,爱乱想,才会一直揪着他不放。”
  胤禛强撑着坐起来说:“一直都没有他?只有我?”
  舒伦见此,便把年羹尧对她的心思,以及做的那些事,跟胤禛说了一遍。
  胤禛听了,半晌无话,他似乎也被年羹尧的那些做法惊住了。说起来,他们还是有些相像的,一样的偏执。
  舒伦说:“即便我心里有二哥哥,有他,那也是与你不一样的。”
  胤禛抵在她肩头,说:“不能有他们,一点儿都不许有的,我受不了。”
  舒伦歪在他的头上,说:“我听小盛子说,太医诊治的结果,说你积郁成疾,日后,少想些事,嗯?”
  胤禛半晌才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病症
  如此,舒伦一直在他身边服侍,半步不离,胤禛的病连养了两个月,渐渐的好了,只是这样,舒伦的身子却给拖垮了。
  她的病症,是在八月里显现出来的。
  那日,他将要批的折子挪到了她的房里,她在一边陪着他。
  那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他们还在雍王府的时候,他习字磨性子,她在一边监督。
  夏天,天气热,只是屋里放了冰块儿,还算清爽。她在椅子上坐着,不知什么时候便没了知觉。
  胤禛瞧见个有趣的折子,要跟她念,才发现,她倚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窗外的风,吹得她鬓边的流苏,直晃。
  他走过去,身子撑在椅子上,看了她良久,最后在她唇上亲碰了一下,才将她抱了,放在屏风后的床上。
  舒伦是在傍晚的时候,才醒的,直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胤禛听到动静,便进来,坐在床边,说:“真能睡,睡了一个下午。”
  舒伦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见他这样说,便笑了笑:“是么?”
  胤禛抵着她的额头,说:“嗯,还说要陪我呢,自己先偷了懒。”
  这件事,两人均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夏日里犯困,睡了。
  只是,接下来数日,舒伦多犯此症,叫胤禛碰到了两次,他便吩咐小盛子,说:“传个太医过来瞧瞧。”
  舒伦拦着道:“就是有些累了,没什么的。”
  胤禛说:“万一有个什么,太医瞧了,我才放心。”
  舒伦说:“我最不爱见那些太医,只要招了过来,有没有病的,皆要写方子,开药。那药苦的紧,我不爱吃。”
  胤禛见她难得的有些撒娇耍赖的口气,也就没再强说什么,只说:“那你好好歇歇。”
  可谁知,舒伦有一日竟昏倒在床前。宝络进屋,见到她,吓了个半死,连喊了她数声,她才慢慢转醒。
  宝络眼中含着泪,说:“格格这是怎么了?”
  舒伦握了握手,手上半分气力也没有,她说:“把我扶到床上吧。”
  宝络扶着她身子,将人扶到了床上,她说:“我叫人请太医去。”
  舒伦拉了她的袖子说:“你去,你去请太医,别声张,别叫旁的人知道。”宝络知道她是怕圣上知道,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赶紧去了。
  太医来的很快,诊治之下,说:“娘娘这是大症,老臣还是叫了同僚,一同会诊,才是。”太医们给主子们瞧病,都是要担责的,多一个人,便少担一份则。
  舒伦却在帘子后面说:“不用了,就你一个人治,外边人若问了,只说我得了疹子,便是圣上问起,你也是这样回话。记下了么?”
  那太医吓的跪了,说:“娘娘,老臣万不敢欺君啊,况且,娘娘的病已深入骨髓,若不及时救治,万一有个好歹,老臣就是万死难赎呀。”
  舒伦说:“你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也是最好的,依你之见,便是把所有的太医都召来诊治,又有几分把握能医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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