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琴

第195章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身子不由自主地在空中飘荡,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不是为了翩婳、我才不会救她、我是为了大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光芒一闪,是秦莫承,反应迅速地飞身上前,抓住她的手,与无极走廊的强大漩涡抗衡。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神智间的一丝清明,凝眸处是他清冽如水的目光,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穿越到了多年之前,那时,他们刚刚相识。
  他拼尽全力抓着她,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此时此刻,仿佛只有紧握的手才能表达他的心境,原来,是那么不想和她分开。从指尖传来钻心的痛让她更加清醒,他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她笑了,这种痛楚越强烈,她的心却越温暖,扣过五指,反握住他。
  他们像是一对缘分将尽的恋人,在与天争,在时光的罅隙中争夺那一分一毫的缘分。
  终究,人难与天争,他力竭,她亦昏沉,在遁入黑暗的前一刻,她听到破碎的风声,看到翻滚的尘沙,将他们紧握的手硬生生拆开,随即遁入无边的黑暗。
  战场的风,依旧凛冽。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四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边的黑暗
  翩婳愣了愣,依旧为大家撑起法阵,再多的变故,她都不能乱,因为她是一个医者,是整个战场的灵魂。
  夜幕,星如澜,凌波殿,冷冷清清。
  依旧是那株红梅前,天楚抚刀而立,连天的战火让他心中没底,尤其是雪涯连同天渊法杖一同被卷入无极走廊,更让他觉得愧对容萱。从战场下来,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一向欢脱乐天的他极少有这般默然不语时。
  翩婳缓缓走上前,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仙露,专门为战场的将士们补给之用。将手中的碗放在身畔的石桌上,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凝望他,亦不语。
  天楚这样的人,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安慰,只需静静陪着他,便已足够,这一点,翩婳懂。放眼这六界之中的女子,也就只有翩婳懂他。
  片刻,他微微转身,指尖轻抚她的脸颊,即使是战场上最刚劲勇猛的战士,也需要柔情,侠骨柔肠,每一个男子的梦。
  远处,凌波殿的石阶上,翎溪萧然独立于这漫天风雪中,目光静静扫过红梅树前的两个身影,无论他们多么相知相惜,唯有他,依旧孤傲,依旧决然,依旧冷清。
  战场的边缘,无极走廊,秦莫承独自一人站在黑暗的入口,按了按手中的剑,毫无犹豫地踏入了第一步。
  既然这无极走廊不会将凡人卷入,那么他自己走进去,他要去寻她。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方向,没有时空,没有路。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境地,这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他不知道还能否出去,不知道还能否回到人界,不知道前方的路究竟有没有未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过了百年,千年,直到前方的路出现一点光亮,确切的说,那不是光,而是寒冰一类的东西泛着白色的晶莹,他匆匆上前,感觉离那东西很近,却走到他几乎绝望,才堪堪看到,那是一块巨大的寒冰,中间笼罩着一个人,赫然竟是昏睡的陌言。
  他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喊着“小言”,冰中的少年没有一丝反应,不知是生,是死。再往前走,他看到同样昏睡的烟若、紫瞳,唯有在那黑暗尽头看到的泓玄,是清醒的。
  不愧为神界数一数二的战士,泓玄在这无极走廊被困了两日,尚能保持神志清醒,各人功力由此可见一斑了,此时他在这寒冰封印之中盘膝而坐,运功与这无极走廊的灵力相抗,直到秦莫承走进,才缓缓睁开眼。
  “泓玄大哥!”秦莫承情急之下去拍那封印的寒冰,触手一阵寒气直入骨髓,沁得心窝都凉透了。
  “秦兄弟,你怎么也进来了?!”泓玄也是惊异万分,怎奈被困于寒冰之中,动弹不得。
  “无极走廊奈何不了我,我来看看你们,还有……还有雪涯。”
  秦莫承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了来由,泓玄点点头,“我看到那丫头被逸风带进里面去了,唉,你以凡人之躯,或许感受不到,这无极走廊对神魔的噬魂之力极强,那丫头功力浅,不晓得能否支撑得住。”
  “我这就去找他!”秦莫承心中一急,拔步要走,刚走开两步,又似想起什么,立刻转回头来,“泓玄大哥,等我出去立刻联络天楚和翎溪,一定尽早救你们出去!”
  在暗无天日的时空里飞掠,他不知又走了多久,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方向,终于在远处那遥不可及的漆黑中见到了一丝天光,确切的说,那也不是天光,而是一片巨大的冰凌,仿佛冰砖筑成的屋宇,比先前封印泓玄等人的要大得多,一身白衣的神女双手抱膝,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雪涯!”秦莫承急跑几步上前,蹲下身来,无惧那寒入骨髓的冰凌,双手抚上冰砖,去望她的身影。
  雪涯茫然抬起头,神智有些恍惚,自从被卷入无极走廊以来,每一个时辰都如同过了千万年般漫长,不只是周围刺骨的寒冰,还有蔓延在四周噬魂的灵力,即使是在体内神魔两种血交织、险些走火入魔的时候也不曾这般难受过,这无极走廊的灵力连泓玄、烟若等上神都抵受不住,更何况本就只有二十年功力的她,当秦莫承来到这里时,她面色惨白,已隐隐现出几分油尽灯枯之像。
  “雪涯!你还好么?坚持住!天楚很快来救你出去!”他有时真恨自己无能,不能带她离开。
  她晃晃悠悠站起身,却一下子跌到,伏在冰面上周身冷得刺痛才让她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梦境,秦莫承,这个男子此刻正清晰地出现在面前。其实这个时候,她不想见他,或者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看见自己头发散乱、面无血色、承受痛苦的样子,即使将来永诀,她也想将自己美丽的一面留在他心里。
  可如今,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让她无言,且措手不及,用仅有的一丝清明来维持神智,恍惚中,她听见他开口。
  “丫头,一定要撑下去。”
  丫头,他终于又叫了她丫头,让她觉得又一次回到当年,那时,她口口声声不让他叫自己丫头,因为那时翎溪才可以叫的,直到如今,她也不曾让他知道,其实,她一直都喜欢听他叫自己丫头。
  她的手伸向那厚重的冰砖,那看似晶莹剔透的冰凌却将两人犹如隔离了万水千山。她的手渐渐垂落,她觉得自己只怕等不到天楚来相救了。
  冰砖之外,是他深情凝视的目光,一遍一遍地告诉她,要坚持住,她还年轻,还只是一名幼龄上神,还有着千千万万的六界大好风光去看,她不能死在这里。
  六界的风光?她笑了,那么多倾世惊艳的风景,身边若没有他,一个人看又有什么意思?
  什么?他说会陪着自己?她自嘲地笑笑,他是好人,他不过是想安慰自己撑下去罢了,倘若她真能离开这无极走廊,只怕外面的他,又会决然离去。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神识恍惚地不想出去,盼望天楚别来相救自己,就这样静静地死在这无极走廊,守着秦莫承的承诺,也好过未来万载的孤寂。
  那种将魂神都消磨殆尽的蚀骨的痛让她想疯、想哭、想沉沉地闭上眼睛再也不醒来,可总是想留恋地再看一眼他,再多看一眼,也许下一刻就是永诀。
  她从来也不曾想过,经历了那么多爱恨情仇,甚至彼此已到两相看厌相互仇杀的境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唯一想到的人,竟然不是翎溪、不是陌言,不是神族的任何人,而是他秦莫承。
  神志不清的她已有些听不清他的说话,只是觉得那个声音很好听,好听得让她不想就这样睡去,然而有时却又觉得,过不了一会翎溪就会轻拍她的肩膀,叫她醒来练功,等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本就从未踏出过凌波殿与澄梦渊,更不曾遇到过秦莫承,摆在眼前的只是为自己的练功偷懒而惭愧。
  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吧,究竟孰是梦,孰又是真,或许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无极走廊之外,天光渐亮。
  天楚看看自己左右的翎溪与翩婳,终于,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仿佛这苍茫六界天地,其他人从来也不曾出现过。只有他天楚,豪迈依然,翎溪冷冽依然,翩婳温婉依然。
  翩婳用最后的功力在天楚和翎溪身上分别结下防御法阵,她知道,逸风再也不会放过自己,一旦进入那黑暗深邃的无极走廊,想必再也看不到天楚了吧。
  她依旧微笑,端庄典雅,傲视对面无极走廊吹来雄雄的烈风。
  天边云霞绯红,战火燃得炽烈。
  秦莫承在这无极走廊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似乎传来一丝天光,他站起身,望向遥不可及的远处,却渐渐发现,那不是天光,而是刚刚生出的、与这里相仿的一处冰凌。
  无极走廊的冰凌又多了一处,诠释着又有一个人被清漠抓了进来,他的心像是被一下子揪紧,不论是谁,这一场战斗已被迫入万死之境。
  凌波殿的石桥上,翎溪凭栏而立,就在昨天,他在这里让雪涯立下永不再见秦莫承的誓言,而今,那个他从小带大的丫头,却被卷入深邃无边的无极走廊,生死未卜。而就在昨天,他们失去了唯一的璇梦翩婳,同样被带入无极走廊之中,眼下的战斗,已毫无胜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