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之路

第106章


  愤恨地推开了卫兵,曼图尔瞇起眼。「是国王命令你不准我进入的?」
  卫兵怔了一下。
  「如果是大王子,那你就滚去大王子身边干活,这里是国王陛下的皇宫!给我让开!否则以危害国王的名义处刑你!」
  卫兵挣扎地互看着,而后退开。
  推开门,浓郁的熏香像是恶梦里森森吐舌的艳丽毒蛇,阴凉的风吹拂到面上,曼图尔起了鸡皮疙瘩,他顿在原地,甚至连迈开脚步都不敢。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他镇定下心神往内走去。一盏小小的烛光摇曳着,细致的灯罩笼盖着,这让房内更加昏暗,安静地往前走去,他认为这时间父亲已经熟睡了,他必须更小心才能不吵醒他。
  走近床沿,重重的纱帐掩盖住他的视线,曼图尔伸手拢开,他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眼泪从颊边滑落,虚软地跪了下来,他摀住唇,难掩悲痛地呜咽出声。
  床上的老人有着干裂的肌肤,紫色、青色的斑点满布,一双眼瞪得死大,本该炯炯有神的蓝色眸子蒙上一层白障,没有、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嘎、嘎啊……」老人喉头发出艰涩的声音,曼图尔连忙起身,握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父亲!」
  「曼图尔……」老人干涩的嗓音破碎地喊着孩子的名讳。「快逃、快逃啊……」
  终于忍受不住地痛哭失声,曼图尔趴伏在父亲身上,眼泪浸湿了床单。
  「别、别哭……」握紧了次子的手,老人说道。「银杏、召开银杏会议。」
  「父亲……」
  「这是命令,曼图尔,国家需要这个命令,银杏会议……」
  强忍着悲痛,曼图尔点头。「是的父亲,我会召开这个会议。」他吸了吸鼻子。「我带您出去!」
  老人长吐了口气,像是叹息一般。「所有我需要的,只有尊严地死去。」说完,他闭上眼,面容安祥。
  ※※※
  离开最底层,他们带着索莫纳斯家族最大的秘密上到了表层,就在他们要离开墓室的时候,欧帝斯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去看看我的父亲……」
  安特瑞斯挑眉。
  「即使不看看父亲,我也想看看祖父。」低下头,欧帝斯轻声说。「爸爸一直让祖父失望,我对父亲的印象不深,但祖父很疼爱我。」
  「那就走吧。」安特瑞斯说。
  他们转回头,下到第二层,他们停在一个圆形的拱门前,在拱门前摆放着一本由黑魔法护持着不至于毁坏的史志,索莫纳斯历代都会留下纪录,以供后人瞻仰或者警惕。
  在欧帝斯的上上辈也不例外,这样的史志在同一辈人都去世后将封存于墓室当中。
  欧帝斯进入摆放无数棺木的空旷墓室,他寻找着祖父的名字,乔伊则蹲在一边研究着墙上镶嵌的石头,那在魔法灯下绽放出了彷佛蝶翼般的细腻色泽,他聚精会神研究这些美丽的装饰品。
  翻阅着史志,安特瑞斯快速地浏览着,老实说他感到非常疑惑,以索莫纳斯的规模怎么可能在百年内迅速倾颓,这样的财力得要多少年才能完全花光?然而在百年内索莫纳斯以让所有人惊愕的速度衰弱。
  翻页的动作停住,目光被一个段落吸引,他仔细阅读着。在欧帝斯的祖父的父亲那一代,距今约两百年前,家主之位争得非常厉害,几乎到了互相残杀的地步,最后由西尔维亚.诺伯.索莫纳斯胜出,然而他在成为家主短短半年就被刺身亡。
  由欧帝斯祖父的父亲接任,但他并不被家族中的长者们承认。
  看到这里,安特瑞斯明白了,这样一个不被承认的人,他没有被带领到墓室的深处,甚至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索莫纳斯最引以为傲的秘宝就这样失落。
  长者一一死去,这个秘密再也无人得知。
  而外人知道了这一点,尽情挖空了索莫纳斯,没有皇室的纵容庇护,索莫纳斯就什么也不是了,不是战争时代,没有价值的黑魔法师,失去利爪的嚣张狂傲家族,下场只有,死。
  合上了史志,安特瑞斯叹了声。
  这样的事情熟悉得让他感到无比讽刺,每一代每一代都要经历这样的循环,就像是诅咒一样,必须残杀血亲,必须以最恶毒的计谋陷害亲人,为的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家主之位。
  真是可悲啊索莫纳斯……
  目光投向墓室当中的少年身影,安特瑞斯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逃出皇宫,曼图尔用他最快、最不惊动所有人的速度离开了现在在他眼中宛如地狱一般的家,当他走到街道,他却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他想起父亲的交代,想起妹妹满怀怨恨地死去,再次难忍地落下眼泪。
  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恨最后还只能逃跑的自己……
  蹒跚地走在青石街道上,靴子声在石地上磨出了声响,和平常干练稳重的脚步不同,他觉得自己是一只战败的弱犬,垂着尾巴,无处可去。
  走着走着,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走到了托奇的住所。他在七岁时托奇就成为了他的老师,教导他政治,教导他作人处事的道理。
  到最后,他能倚靠的或许只剩下这位老师了。
  想到这里,曼图尔强忍着哽咽。
  到最后,他还是享受着父亲的关爱还有慈爱的安排。作为一个即将成为王的人,克鲁斯的导师是身为军事家的将军,以及贤名远播的学者,因为他要成为国王,他必须明白开拓疆土的勇气和决心,也必须明白守成之不易;作为王,克鲁斯必须慈爱,必须明白人民的痛苦。
  而他注定是个辅王,那么他就必须收敛他的光芒,是以父亲让以庶务见长的托奇成为他的老师,托奇最为有名的是他的远见、他的隐忍,还有他处理事务的细致。
  这些是一个辅佐国王的亲王所必备的,必须看见国王没看见的、必须忍让。
  让看守的侍卫进入通报,曼图尔捏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冬天的皇都冷得让人牙关颤抖,方才失魂落魄的没有感觉,现在清醒过来,捕捉到一丝曙光后一切的感官都回到身上,他冷得发抖。
  得知二王子来访,老托奇连忙出来迎接,因为夜色已晚,他又不可能让二王子在外枯等,他还穿着睡衣,披着厚重的披风就迎了出来。「殿下。」行了个礼,老托奇将曼图尔迎入会客厅,暖炉已经烧了起来,侍女快手快脚地送上了点心和酒。
  「如此深夜,殿下怎么来了呢?」让侍女服侍自己脱去厚氅,换上居家的外套,老托奇问道。扭开了红酒塞,在高脚杯内倒了少许。
  拿起酒杯,摇晃数圈,曼图尔沉默着,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托奇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介平民做到一代权臣。他知道曼图尔一定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而能让他游移不决的大多都和大王子克鲁斯有关。「和大王子有了争执吗?」他先丢出引导的问题,好能引出曼图尔更多的话来。
  「算是吧。」曼图尔重重叹了口气。「你知道艾丝的死了对吧?」
  「是的。」老托奇点点头。「是在丧事上有不同的意见吗?」
  曼图尔摇头。「是艾丝的死因……」抿紧嘴,曼图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外人倾诉这些痛苦。「艾丝说,她是被克鲁斯杀死的,甚至被施予了不完整的复活术。」
  老托奇抿了口红酒,不作声。这些事情他在老合作伙伴提斯那里已经先知道了,但他可不能被二王子发现。
  「我简直不敢相信!但我知道这是事实……」大口地吞咽下红酒,曼图尔拿过了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真正让我痛苦的是、的是……」又灌了自己一大口,喉头的热度像是提供了他心脏跳动的热能,他低声咆哮:「是他把父亲也变成那样的怪物啊!」
  老托奇震惊地张大着嘴,就算他是个思绪敏捷的人,这时候也不禁陷入空白的呆滞。
  「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刚刚!难怪他一直不让父亲见人,哪怕是我也不愿意!」痛苦地嘶吼着,曼图尔的声调带着哭声和极端的愤怒。「我恨他!那是我们的父亲,是爱他疼他的爸爸!他这个丧心病狂,连狗都不如的畜生!」说到后面口齿模糊成一片,曼图尔悲恸地喝下所有的酒。「我该怎么办?托奇,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着曼图尔无助的问题,老托奇才找回自己的思绪,他深吸了口气。「镇定,殿下,现在才更要镇定。」
  曼图尔不停摇着头,他放下酒杯,将头埋进放在膝盖膝盖上的手掌内。
  「陛下有没有做什么交代?」老托奇问。「陛下的状况还好吗?」
  「和艾丝一样,可以说话,有思绪,但他全身的机能似乎都败坏光了……我是说生气那些,就是、就是一个活死人……」活死人在舌尖碾动着,曼图尔完全不想说出这个字眼。
  老托奇沉默着,他不想在这时候逼迫曼图尔,他知道对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倒了杯酒,递过去。「喝一点吧,能放松你的心情。」不再说敬词,他此时表现得像是一个宽厚的长辈。
  接过酒杯,曼图尔喝了一口,他长舒一口气,眼眶泛红。「父亲要我快逃。」
  老托奇安静地听着。
  「他、他要我召开银杏会议。」
  老托奇瞇起眼。
  「但、但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把父亲带出来,他对我说,他只想尊严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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