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齐眉

110 前往美国


齐雪真连夜出离的事依旧让归家的齐恺丰怒不可遏,父女俩之间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便是齐母,也是一连几天阴沉着脸,谁也没理睬谁。等到几天后齐恺卓从美国急切赶回,这种冰与火的状态才慢慢改善。
    此时,齐恺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垂眉敛目的齐雪真,给了她一记重重的爆粟,怒其不争的教训着:“齐雪真啊齐雪真,你非得这么犟,现在好了,你爸你妈他们铁定恨死白琤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时都懂得进退有度,怎么一遇上白琤就变得少根筋了呢?”
    齐雪真捂着额头,咬着唇委屈的看着齐恺卓,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令他怒气稍稍疏散。但齐恺卓还是严厉斥道:“你实在太不像话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你的爸爸妈妈,即使有错,也是能够被原谅的。何况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处处违逆他们,这不是在寒他们的心么?”
    齐雪真底气不足的反驳,“可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这样干涉我的交友自由和婚姻大事,不也在寒我的心?”
    齐恺卓无奈一叹,伸手帮她揉了揉额头,语气也放缓许多,“真真,听我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是父母的命,是父母的心血,没有哪家父母不在乎自己的孩子。你的爸爸妈妈也不例外,尤其是经历了差点失去你的事后,失而复得会变得更加宝贵,也更加珍惜。你还未为人母,也……”
    齐恺卓话说到一半,蓦地就噤了声。而齐雪真的眼神,如光速般暗淡下来,眼中瞬间溢满哀伤。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她现在怕快要做母亲了吧。
    齐恺卓也很识趣的没有再说,只是引开她的注意力,耐心安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未来还很长,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谁年轻的时候没几个故事啊,现在的一点挫折,不过是人生中的一点小风浪而已。你要经得起大风大浪,这样才能看得见大海的波澜壮阔。”
    齐雪真心里正在委屈的对手指,脸色也委屈不已,“可他们……他们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二叔,爸爸他太过分了!”
    齐恺卓顿时有些黑线,又有些想笑,他又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你的智商难道也离家出走了?你爸爸他说撕了你就信?即使撕了,offer难道没有备档?不过,你爸爸他不会这么做的,哥大这所名校,他还是放在眼中的。”
    齐恺卓并没有告诉齐雪真,当初她考托福和GRE时所填写的全美几大名校,几乎都发来了录取通知书,但被他给截了。虚荣使人骄傲,虚心使人进步,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侄女因一时的成功而沾沾自喜,从而变成目中无人的傲慢姿态。
    齐恺卓的话,无疑是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让她顿时从恹恹无神的状态中清醒,眼里迸发出无可遮掩的光彩。她小心翼翼的试问:“二叔,那……爸爸他同意我去哥大读研究生了?”
    “你爸爸他还没昏头。”
    齐雪真咧开嘴笑了,兴奋激动的心情差点就让她手舞足蹈起来,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但克制是克制了,可还克制不完全,眼里的欣喜足以令人一览无遗。
    齐恺卓也笑了,摸摸她的头发,道:“范仲淹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齐雪真难得俏皮的吐舌,玉秀明眸绽出华光异彩,更显容貌娇美潋滟。她笑道:“那样多没趣啊,我才不要这样呢。”
    齐恺卓失笑,“这是处事深远和胸襟豁达的体现,我们还没修炼到家。”
    齐雪真深有同感的点头,喃喃细语,“可这未必是好事啊。”
    齐恺卓没有听清她的嘀咕,但也没打算刨根问底。他正了神色,以长者的姿态对她教诲道:“对于白琤,我想给你个忠告。你们俩的感□□按说我不该插手,可是你是我的侄女,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如果白琤是真心爱你,不能离开你,那么他一定会再次回来找你。二叔这里有个建议,就不知你敢不敢赌一场。”
    “什么建议?”
    “我们来做个实验,时间期限为一年。这一年里你不能主动联系白琤,不能与他见面,更不能主动去找他。一年以后,如果白琤对你仍念念不忘情义还在,那二叔会永远站在你这边。若白琤已经不爱你,那你该接受现实,忘了他,就当从没认识过他。真真,敢和二叔赌一赌吗?”
    “有什么不敢的?”齐雪真欣然答应。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若这份感情真的这么脆弱,不如扬手一洒,彼此相忘江湖,隔断天涯。
    七月一去,迎来八月。
    在齐恺卓的游说下,齐老先生最先同意了让齐雪真去哥大就读研究生。而齐恺丰原先是强烈反对,但破天荒的是齐母却同意了,是以,齐恺丰衡量利弊,最终答应了这件事。齐雪真喜上眉梢,主动拥抱了齐母,亲了亲齐母的脸颊,在她耳边道谢:“妈妈,谢谢你。这段时间让你操心了,对不起。”
    齐母起先微怔,最后笑了,然后拉着齐雪真上了二楼卧室,把齐恺丰兄弟二人留在了一楼客厅。
    齐母拉着女儿进了自己的卧室,坐在床上,静默无言。
    半响,齐母出声,“真真,答应妈妈件事。”
    “嗯。”齐雪真回答的爽快。
    齐母诧异的盯住她,齐雪真不躲不避,坦荡的与她对视。最后齐母败下阵来,轻笑道:“你都不问是什么事吗?”
    “我知道。”
    “答应妈妈,去了那边别再去找白琤,好吗?”
    “好。”
    齐雪真答应的十分利落,没有一分优柔寡断,对于她来说,那仅限于一年之内。真要断绝关系,除非白琤不要她了。
    在离开前夕,齐雪真给展睿打了一次电话。
    “展睿,如果你能见到白琤,可以帮我转达一句话吗?”电话接通后,齐雪真率先开口。
    “可以。”展睿有些讶异,但还是没有思量便答应了。见齐雪真沉默的有些久,展睿追问:“什么话?”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我眼中再无悲哀。情人擅离,我的眼中仅剩悲凉。”
    这次轮到展睿陷入良久的沉默,他吐出胸腔的一口浊气,“保准完成任务。”
    “谢谢。”
    挂了电话后,齐雪真脱力的陷进沙发里,十指插|进发里,无助的抓挠着头发。她才没有那么洒脱,说不爱就不爱,说放弃就放弃,其实她偏执小心眼的很。可她却又希望,能爱的有尊严有体面,别爱的太辛苦。
    齐雪真随齐恺卓离开的这天,天空忽然下起了雨。绵绵阴雨一直下,雨丝如线,织出茫茫雾天,漫出寒凉与空寂。她撑着伞,与爷爷父母相互拥抱过后,最后进了轿车。轿车驶发,她趴在后窗遥望渐渐变成黑点的家人,艰难的摆动手臂,朝他们再次道别。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当真离开家人时,心情会变得那么难过,失落。
    齐恺卓拍拍她的头,安慰道:“如果想他们了,以后可以回来。”
    齐雪真只能强忍泪意的点头。
    她希望爷爷能够长命百岁,得享天年。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她结婚,在有生之年能得以目见曾外孙的出世。
    抵达机场,等待将近一个小时后齐恺卓一行人登上飞机。头等舱干净宽敞,齐雪真找到自己的座位,那是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三十分钟后,飞机内响起飞机将要起飞的广播,许多人都按照要求把身上的电子产品开启飞行模式或者直接关机。
    齐雪真拿出手机,正对着屏幕里显示的墙纸微微失神。照片里他正俯头亲吻她的唇,她则闭眼搂住他的脖子享受甜蜜。他曾经对她说过,以后她的生日他会一直都在,陪她度过任何一个生日,永不分离。
    可如今距离八月二十还有十天,他又在哪里?说好的永不分离呢?
    你终究是食言了,白琤。
    齐雪真陷入悲局,果断的关了手机。飞机起飞,伴随着不适,她看见了乌云,看见了云雾缭绕的高空,也仿佛看见了齐老和蔼慈祥的脸。
    天空中的“爷爷”在微笑的对她挥动手臂,和颜悦色的对她笑道:“孩子,去吧,去描绘你的未来,去重寻你的幸福。”
    她怔怔看着由云雾组成的齐老的笑脸,再怔怔望着微风将它们冲散,她想起了她和白琤前去美国时爷爷相送的场景。
    当时在飞机上他说:“不要难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蓦地悲从中来,齐雪真十指捂住了热气蒸腾的一双眼睛。
    眼泪是咸的,因为它聚集了心里所有的苦涩。
    齐雪真掩面泪流,十指捂住眼睛不敢睁眼,她怕一睁眼就泄露自己心底的情绪。没有他在身边,她不想将内心在别人面前袒露。因为没必要,她只要他。
    泪水沾湿她的十指,齐雪真却毫不在意的悄声哭泣。耳边传来一道悦耳男音,“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小姐,擦干眼泪吧。”
    说罢,眼前出现一块洁白的手帕。齐雪真睁开眼睛,仰面而视。眼前的男人高挑健美,澄净的蓝眸笑意深深,白透的脸庞英俊帅气,正看着她,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她垂下眉眼,目光却移到那只骨节嶙峋的手上。指甲修的整洁,整只手美如白玉,辉映华彩。他的手,在她印象中也是这么干净,美丽。仿佛只要牵起他的手,就握紧了全世界。
    齐雪真接过那方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对眼前口吐流利中文的白种男人道谢:“谢谢,普希金的诗歌写的很棒。”
    男人轻笑一声,随意赞道:“呵,你很有眼光,得到你的男人很幸运。”
    齐雪真破涕为笑,望着这个陌生男人的背影,她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面对齐恺卓投递来的关切眼神,齐雪真心中暖意流淌,顿时朝他微微绽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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