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夜色凄迷。
时至深夜,即便碧元城乃是不夜城,城中居民也大都睡下了,只有精力旺盛的武者还在活动着。在豪强大族的府邸中,更能听到不时传出的哼哈之声。
元府后院的内室中,元辰与申真品茗闲谈。
申真取出自己的茶具,用真气烧开一壶灵茶,二人各自斟满一杯,细细品着。但仔细一看就明白,此刻的申真心思并未在灵茶上,双眼眸光闪烁,不知在转动何样心思。
“不知元兄召唤,有何要事?”
今日之聚,却不是申真主动前来拜访,而是元辰有事相邀。幸好申真并未在碧元墟市,一听他邀请,怀着别样心思便进了元府。
元辰品了一口灵茶,只觉灵台清明。听申真所问,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在下有一事相问,还请申阁主能解答一二。”
“但说无妨。”
元辰手腕一翻,掌中出现半尊血色雕像,外表罩着一层黑色胎质,二头三臂,正是苏彻当日第一次拍买的雕像。这是元辰硬生生将合二为一的雕像从中撕开,再在表面镀上一层奇物,使得跟当日的雕像看起来毫无二致。
“申阁主对这件东西还有没有印象。”
半尊雕像甫一出现在元辰的手上,申真的眉心就忍不住跳动了一下。这件东西他又怎会不记得,当初可是拍出了天价,后又有另一半雕像拍出,让申真恨得牙痒痒。
“自然认得,这应该就是本阁中拍出的雕像吧,听说它落入了苏家的二位公子手中,没想到现在竟在元族长手中。”
申真这话说的不实。其实他早就听到风声,说是苏家二公子苏元拜了元辰为师,苏彻也躲在元族之内,本来他还有些怀疑,但这半尊雕像一出现,那就再无怀疑了。
元辰看着申真,面色凝重,道:“我想知道这半尊雕像的来历?”
申真被他噎了一下,参加拍卖的物品来历向来是拍卖殿需要保密的重点,绝对不能泄露。元辰这样问就已经犯了忌讳。
为免尴尬,申真半带调侃地说道:“哦?听闻元族长的元祖楼也有意进行拍卖,莫非想要摸摸门路。”
虽是如此说,但申真并不认为元祖楼能对宝光阁产生冲击。宝光阁,那可是横越无数帝国,金阳域中首屈一指的大商团。试想一申家这等世家的财力也只不过能开设一家青铜级分阁,可见其势力之大。
元辰摇了摇头,道:“申阁主还记得前几日城池上空的血河吗?”
听到这里,申真双瞳微缩,心脏短暂停顿后剧烈跳动。他今日之所以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旁敲侧击一下那日的血河。
那日血河的威势实在让众武圣感到胆战心惊,如同世界末日降临,申真也不例外。如果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只怕谁也会吃睡不宁。
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心思才能从元辰口中探知消息,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提及,这再好不过了。
申真试探地问道:“莫非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突然间,他想起了发生在碧元墟市中,苏彻与元辰的那场大战。战中,苏彻就曾施展了一门弘大的功法,显化出一条血河。那条血河与前几日的相去甚远,但看起来似乎差不多。
“不错!”
元辰脸色凝重,道:“雕像上有一门召唤功法,那日我施展召唤之法就从虚空中召唤出了那条血河。此功法威力不小,但副作用大到吓人,普通武圣施展数次就要被抽干全身气血。而且只要修炼,就难以停止,只能一步步走向自毁!”
元辰这话半真半假。
血海化神大法的威力说是不俗绝对是往小了说,能抽干武圣气血也不是虚言恫吓,苏彻修炼后识海中血河镇压,这也不是假的。但元辰将它说成是召唤功法,这就将申真引向了迷途。
召唤法宝之法有很多,身为世家的申家自然也有。法宝的形态各异,大江大河形态的自然也不鲜见。如此一说,直接让申真以为那条血河就是法宝。
申真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道:“元族长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召唤法宝又怎会抽干全身气血?”
所有的申真都信,惟独对这一点他有所怀疑。
“既然申阁主有所怀疑,那元某也不藏私,就让你看看这门功法的本来面目。”
说着,元辰从黑宇指环中取出另外半尊雕像,与桌上那半尊合二为一,之后震落了其上的黑色物质,露出血色的本来面目。
申真强自抑制住心中的狂喜,以免表现在脸上,但同时也有些怀疑,元辰会这么大方,竟将一门绝世召唤之法告诉他,这简直就是送宝,谁会傻到这种程度。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一时间,申真也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怀疑。但对强大功法的好奇还是占据了上风,于是他将血色雕像拿起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自然一眼就发现了雕像腹上的血海化神大法。
心中默默记录此门功法,脑海中不断推演,申真的心中狂喜不止。他虽没元辰的见识,但也知道这门功法不简单,甚至超越了申家的祖传功法,而且是远远超出。
看到申真嘴角的笑容,元辰暗暗摇头。
不要说是申真,即便是他自己,面对此功法,明知它有隐患还是忍不住修炼了,幸亏他远非常人,能够压制住改门功法的副作用。至于其他人,只怕会成为神秘空间中血河的养分。
过了一刻钟,元辰才开口说道:“申阁主这下知道在下所言不虚吧,还望告知雕像的来历。”
“咳咳!”
申真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中的雕像放到桌上,脸上露出依依不舍之神色。
“元族长的诚意在下看到了。既然如此,那申某就破一次例。这两个半尊的雕像都是本阁从黄元城的黑铁级宝光阁得到的,而且都配有鉴定书,所以本阁就没有再做鉴定。”
说完申真也有些恨得慌,要不是太过信任黑铁级宝光阁,他又怎会不让人再查验一番,说不定就能发现这两半尊雕像的怪异之处,独吞了这宝物。而今,至少有三人知道了血海化神大法,这实在太亏了。
“黑铁级宝光阁?”
元辰微微愣了一下,眉头却皱成了一团。他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的调查雕像出处,绝对不是闲得慌,盖因他对神秘空间中的那个神秘人有些忌惮。
神秘人自称是无上法宗的弟子,从言语中也不难听出他的境界比金阳宗的真阳老祖低一些,但也低的有限,再加上无上法宗可能是巨无霸级别的仙门,所以那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样以来就有问题了。
那人对金阳域的不屑丝毫不加掩饰,在他看来,金阳域简直就是乡下,至于金阳宗的真阳老祖还值得他高看一眼。但从种种迹象表明,那人现在就在金阳域。既然那么瞧不起金阳域,他为何又要在此地逗留,而且隐身暗中,施展各种见不得人的计划。
他为的什么?
元辰心中有种揣测,那人可能受了重创!
也唯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能解释得通。那人遭受重创,隐身于金阳域中疗伤。那神秘世界说不定就是那人的奇遇,血色的大鼎,血海化神大法通通都是。而他传出血海化神大法的目的并不单纯,想到神秘世界中的那条血河,不难猜测,那人定然是想抽取他人气血,壮大己身!
“那人隐在暗处,我对他一无所知。如今这血色雕像是唯一的线索,只有通过它才能找到那人。不过不能惊动他,那人的境界并不是我现在能应付的。”
心中有了主意,元辰这才找上了申真。
元辰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黑铁级宝光阁是如何得到它们的?”
“这个,在下实在不知道。”
申真摇了摇头,但接着说道:“无外乎两种,一是从遗迹中发掘,二是他人寄卖。”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元辰还是点点头。
“看来,黄元城是必须去一趟了。”
他本来就要押李献等人到黄元城去,到时候正好到那家宝光阁去查探一番。
看着申真眼睛微微闭着,似乎还在思忖着血海化神大法,元辰叹道:“申阁主,听元某一句话,那功法绝对不能修炼,一旦修炼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如果不是为了取信申真,他真不想拿出雕像。不是他舍不得那功法,实在是血海化神大法害处太大。
申真哈哈一笑,敷衍地说道:“自然,那是自然。”
但看其面色就知道,回去后他必定会修炼一番。暗叹一声后,他也没有再劝,相识一场,略尽人事罢了。只有真正吃了亏才会相信逆耳忠言。
元辰刚叹了一声,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继而便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
一人推门而入,躬身行礼后说道:“族长,仆役门的仆黄元来访。您见是不见。”
“仆黄元?”
元辰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其实他早就得到消息,仆役门在黄元城的分门门主仆黄元已经来到了城中,并且大肆串联,似乎要对他有所动作。但那些豪强个个都是墙头草,早就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他。
申真见仆黄元要来,连忙起身道:“既然元族长有贵客,那在下就告辞了。”
元辰知道他不愿意蹚浑水,也不强留,送他出了房门,而后便在屋内等仆碧元。坐回椅子后他才发现,申真走得太急,连带来的茶具和灵茶都没有带走。
“这倒是便宜我了。”
元辰微微一笑。这些灵茶在他看来虽然粗鄙的很,但总比普通的茶要好得多,相信他要是讨要,申真也会送他一套。
片刻之后,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进来,微微朝元辰行了一礼。
“早就听说碧元城来了一位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哪!”
说话时,仆黄元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是来兴师问罪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元辰连忙请他坐下。
客套了两句后,仆黄元脸色一整,面色凝重地看着元辰道:“我门的仆碧元被元族长打成残废,不知是否可给我门一个说法!”
“我想这是一个误会!”
元辰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道:“对此事我也深表遗憾。那日我请碧元门主来我府邸做客,没想到他以为我要对他出手,我逼不得已自卫,一不小心打伤了他。没想到碧元门主一下子得了失心疯,这才成了今天这番局面。哎,天妒英才啊。”
这番话自然是鬼扯,仆黄元也明白,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
仆黄元转变话题,说道:“一个多月后就是帝国十年一度的武道大会,不知元族长可有兴趣参加?”
“呃?”
元辰愣了一下,没想到仆黄元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大。而且他也没听说过什么武道大会。
仆黄元接着说道:“我大玄的武道大会驰名诸帝国,邙山丛林中大多部落都知道。武道大会不限武者地域,不限年龄,只要是炼体境界的武者皆可参加,奖赏极重,每一届都有武道天才在其中崭露头角,元族长难道就不动心?”
元辰哂然一笑。以他的境界,炼体境界中早已再无敌手,何必出那个风头。不过他对仆黄元的用心却有些猜测。
“哦?如此大会那元某倒是要凑凑热闹。”
“这样才对嘛。我辈武者就是应该迎难而上,多于高手切磋,这样才能……”
仆黄元一番说教与当初的仆碧元有些类似,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听的元辰不禁有些撇嘴,心中暗暗对这仆役门有些不屑。
最后,仆黄元起身说道:“等元族长到了黄元城,欢迎到我仆役门做客。”
说完,转身离开了元府。元辰非常意外,原本以为会大大出手,没想到最终是这个结果。
“这个仆黄元倒是知情识趣之辈。”
当日,仆黄元骑乘飞禽飞离了碧元城,朝黄元城而去,这样无数准备看热闹的豪强大跌眼镜,意外不已。
聂家,密室中。
“哼!外强中干的家伙!”
聂癫听说仆黄元去了趟元府,而后离开了碧元城,心中非常不屑,冷笑连连。
嘴上如此说,但聂癫对仆黄元的想法也略有所知。仆黄元此番前来带来了不少武圣,听说之前更有一名修士前来,但被聚集在元府的众修士惊走。而后那修士多方查探才得知元辰斩杀蒋康的事迹,于是二话没说,腾空离去。
仆黄元一听登时就坐蜡了,后不停联系诸豪强,但众豪强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事后却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聂癫看向元府方向,暗道:“真想与那人见一面,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连修士都能斩杀。可惜我聂家老祖外出寻求突破机缘,多年未回,生死都不知道。也罢,武道大会在即,我还是先去黄元城早做准备吧。”
想到武道大会,聂癫的心中就一阵火热。
“我聂癫扬名之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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