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仔细地看着他,“大人,您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达克城吧?!”
“是……这个……是第一次来!”
妇女截断了他话,连珠炮般追问:“那您以前是在哪里加入家族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追随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来西北不过几个月吧?您为什么不像哥杉骑士长那样跟随过来呢?——对了,您说您是从王都宫廷得到消息。那您在王都又是担任什么职务呢?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阁下的名字?!”
瑞恩朝里面往了一眼,里面一片幽暗,隐隐约约的,记忆中的小楼有两三点灯火,似乎触手可及,但却又是那么遥远,自己千里迢迢,从克拉斯齐走到达克城,想尽了办法,穿越重重哨卡、城墙甚至万千大军。眼看离她只有最后一步了。但偏偏就是这最后一步却再也跨比过去了。
一念至此,他心中无限惆怅。胸腔之中那股长期被压抑的忧郁之气忽然再也忍耐不住,一幕幕画面就好像做梦一样在眼前闪动:那满天风雪、那夜幕里的火光、鲜血飞迸、砍杀和呐喊声、那片泥泞的草地上地难民、那一片片倒毙在泥水里的尸体、那个小男孩明亮而愤怒的大眼睛、塞茜空洞而又绝望的眼神……够了、真是受够了。
那时候,那个从精灵森林里逃出来的少年怀着怎样的憧憬啊:一个干净地木屋、一盏明亮的灯光,一弯清朗的明月,但是现在呢?!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妇女提高声量,提醒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就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激怒了一样,瑞恩猛地抬头,认真的看着他,女人们惊恐发现,眼前的这名青年军官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双曾是清澈温暖的双眼里满是狰狞和杀气。
“砰!!——”一声脆响,领头的女人就好像被狂怒的公牛撞击一样,身躯轻飘飘地倒飞出十多米,一声不吭地摔落在门禁之内。
瑞恩瞬间发力,身影如同鬼魅一样四方游走,一刹那间,门外那片小小地空地上仿佛多了十多个瑞恩,或挥拳、或踢足、或肩撞、或肘击,只听到“啊、啊啊!……”惨呼不绝,十多名妇女一起腾飞而起,重重地砸落在四面八方的花丛里。
瑞恩倏地站定,身遭地十多个残像顿时消逝无踪,他整了整身上的军服,扶正腰畔的火刃刀,大踏步走进后宅花园,提高声气,大声问:“苏珊娜!!在哪里?!——我来了!!”
一名半昏厥的妇女突然被草丛里的露水惊醒,茫茫然爬了出来,举头四顾,忽然发现身边同伴横七竖八的躯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终于醒悟过来。
午夜,一个凄厉的声音在雷克公爵府邸的后花园响起:“来人啊!!——有刺客啊!!……有人闯进来了!……”
第七十二节
就好像被突然捅落在地的马蜂窝一样,整个公爵府陡然一震,瞬间轰成一片,无数火光突然闪起,照亮了大片夜空,脚步声响,夹杂着无数询问声,一齐朝后院拥来。
“什么事情?!……”
瑞恩大步向前,一名身穿内宅仆役服色、小腿上裹着麻布袜子的高级仆役从树后急急奔出,远远地望见瑞恩,大声问道:“克里拉夫人呢?!……”
“死了!”瑞恩冷冷地回答道。
“什么?!”火光下,一张错愕的面孔凑到面前,仔细看着瑞恩,疑惑的道,“这位大人是?……”
“砰……”瑞恩一拳击在他的鼻骨横梁上,打得他凌空飞了出去,面门顿时被打成一团麻花,鼻腔口腔中鲜血飞洒,人在半空就昏了过去,甚至连呻吟声都来不及发出。
远处一名年少女仆正好瞥见,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几乎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谁能想得到,会有人胆敢在王国戒备最严厉的公爵府公然动武?!
等待被瑞恩冷冰冰地眼神锁定,她才忽地恍然大悟,大声疾呼:“来人啊……他在这里啊!!——”
几句话没头没脑,但却已经足够达到了效果,背后的门禁外,铿锵的盔甲撞击声、大头皮靴践踏在青石地面的声音轰然山响,投过朦胧不清的火光望去,大队人影隐隐约约。蜂拥朝这边奔来。
瑞恩慢慢走了到女仆身边,女仆吓得两腿僵硬,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她恐惧的看着黑夜里地青年,嘴唇颤颤发抖,牙齿咯咯咯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喊什么?!”
忽然间,瑞恩浓眉一轩。朝她微微一笑,少女胸中砰砰急跳。突然有一种花瓣盛开的感觉,几乎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茫茫然朝夜幕下的男子望去,却只能看到他雪白的牙齿。
“我……”
“苏珊娜公主在哪里?!”
女仆紧张得浑身发抖,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后方那座小楼望去。
“谢谢!”
瑞恩单手抚胸口,优雅地朝她微微鞠躬。那副神情,就好像是在邀请她跳华尔兹一样。
直到这个梦魇中的青年男子走出很远。少女才突然“嘤咛”一声,瘫软在地,这个时候,回想起刚才那一刻,她心中却出奇地没有了任何恐惧,甚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惊喜和甜蜜。
脚步声轰然响起,十多支火把照亮了大片草丛,一名士兵突然惊呼:“这里还有一个清醒地!”
少女从茫茫然中被惊醒。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卫兵。
一名小队长模样地军官急急地抓住她的手,问:“他朝哪里去了?!”
“他说……他说他找苏珊娜公主殿下……”
众人顿时毛骨悚然,创世神啊!!——这个血腥的杀手竟然是朝公爵大人的心头肉、公爵府最尊贵地公主殿下来的,想到这里,一众卫兵只感觉脚下发软。身躯摇摇欲坠。
要是让他得逞了……他们不敢在想象下去了,军官“噌”地一声抽出长剑,转过脸去,士兵们只看到自己上司这时脸上横肉跳来挑去,小眼睛满是惊恐和凶狠地光芒。军官大喊:“弟兄们,这回是糟糕了,要么立功受爵,要么上绞架,大伙自己选吧!”
言罢带头朝公主软禁的小楼冲去,士兵们一怔。随即清醒过来。急急跟上。
晚风清冷,吹拂在瑞恩面上。他轻轻摘下军帽,甩了甩头,一头长发顿时被微风吹得凌空飞舞,前方一条小溪如同白带一样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踏步向前,踩得那座花园小桥咯吱作响,十多名健壮滴女仆早已看见,但这时谁也不敢过来,战战兢兢的围在楼梯口,阻挡了唯一地通道。
“苏珊娜!”瑞恩大声喊,“你在楼上么?!”
“砰……”一扇窗户被人大力推开,苏珊娜公主探出头,娇美的脸上满是惊惶的恐惧,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了,大声娇呼:“瑞恩,你来干什么?!……快离开这里!——”
似乎有人在大力拉扯着她的衣服,苏珊娜回头怒斥:“不要拉我……滚开!……滚开……”但却终于慢慢从窗口消失了。
瑞恩沉着连,朝楼梯口走去,一名女仆忽然认了出来,失声道,“侍卫长霍拉德上尉?!……”
瑞恩偏过头,仔细地看了她一眼,面容依稀熟悉,似乎上次来的时候见过,他点点头,“我现在叫瑞恩!”
看着周围恐惧惊讶的表情,他露出嘲讽的笑容,突然提高声气,几乎是用大吼的声音大喊:“我就是瑞恩!!——边缘草原上地那个大恶魔瑞恩,就是那个半兽人的领袖瑞恩,是那个屠过龙、叛过国,劫持过公主,杀过数万条登大军的瑞恩,”他指着自己,“看着他,他不是霍拉德,他就是是雷克公爵和人类的死对头瑞恩!”
他一步一步跨了过去,没等挨近,女仆轰然四散,一个个好像受惊过度的小鸟。
背后火光大作,大队卫兵终于赶到,眼看前方就是入侵的敌人,不待军官下令,“咯吱咯吱”弓弦绞紧声响成一片,一名军官大声喊:“停下!!——再不停下,我们就放箭了!”
瑞恩充耳不闻,缓缓上楼,走到楼道顶头,推开房门,一位惊恐地少女迎面看着他,清秀的脸庞几乎都要被紧张和恐惧扭曲了。
“瓦莲小姐!——请让开!”
“……你……”
“谢谢!!”
瑞恩朝她笑了笑。轻轻一推,瓦莲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棒似地,眼白一翻,昏迷过去,直挺挺地瘫倒在地毯上。
香风袭面,一个暖暖的娇躯旋风般扑倒怀里,黑暗中。一只冰冷的小手摸索着他的脸庞,苏珊娜心中五味俱陈。一丝惊讶、一阵心痛、一点恐惧、一些娇羞,但此刻胸膛之中滚动着的,却是那种身心俱醉的感动,她捶着瑞恩的胸膛,哭泣着道:“你怎么能够这样傻?!……”
“苏珊娜,我从来没有怕过他们!”瑞恩一指外面那群黑压压地士兵,微笑道。“哥杉跟我说,他说你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见鬼地王子,所以我就来了!”
苏珊娜臻首深深地埋进他地怀抱里,羞得抬不起头来。
“记得么?那天我离开公爵府的时候,你要我答应你帮你做三件事情……”瑞恩笑吟吟地道,那副神情,就好像丝毫没有把外面地军队放在心上,“……第一件事情。就是阻止这桩该死的婚姻……”
他侧过头,看着苏珊娜通红的脸,小声问:“好不好?!”
苏珊娜眼中泪水汹涌而出,将瑞恩的手臂都快浸湿了,一双小拳头不住的捶打着瑞恩地胸膛,口中却不住咯咯娇笑。
这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就好像癫狂了一样。
“还有!”瑞恩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从怀里掏出一根小小地项链,郑重其事的放在她的手心,肃然道,“我这次来,是要将它交还给你!”
看着这根简陋而熟悉的项梁,苏珊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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