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透骨之转生莲

18 悔不留你


第十八章悔不留你
    圆月悬于枝头,今夜的风有些大,晃得屋内的龙凤烛火摇曳不定。
    梁戌走到窗边将雕花木窗逐扇关上,喜床上女子的容颜被一方鸳鸯戏水的艳红帕子遮挡,低垂着眼睑,反复揉搓着袖中的手腕。
    床边忽然微微下陷了一些,合着一阵冷冽的药香袭来,应该是他坐了下来,梁戌瞧着她紧张的模样,勾了勾嘴角,将她的手腕从袖中拢过,合在掌心,“不要怕,我在。”
    眼前的帕子被人轻挑开来,睁开眼时,他正撑着膝盖,弯着腰,眉眼带笑的望着她,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他说:“素染,谢谢你。”
    她有些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个生疏的谢字,只记得先前的那个吻,有些焦灼的低下头,他从桌前端过两杯酒,递了一杯过来,帐帘拉下,龙凤烛已经被人吹熄,她脑袋昏昏的觉得一切好不真实,他说,那叫合卺酒,是融为一体,永不分离的意思,她感觉腰间的玉带一松,一双微凉的大手抚了上来,耳畔有人细碎的吻着……
    窗外的圆月忽然笼上黑色的光影,似是有飞鸟略过,贺兰山的神女殿内千年不灭的明珠不复光亮,殿内的男子喝的伶仃大醉,歪歪斜斜的倚在殿内的神女像旁,狭长的眼含着泪。
    顷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颇费力气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绕去了南殿的耳房东翻西找,摆件书籍散落了一地,最终在书柜的一个格子里找到了一只雕工精美的黑陶埙。
    他放下酒壶,颤抖的指尖将这只黑陶埙捧在掌中,用干净的袖口细细的擦拭着表层,擦着擦着,他的下颚由轻微的颤抖,变成了剧烈的抖动,凉薄的双唇却死命的抿着,漂亮的双眸早已阖上,鼻翼微颤,他想哭,却在忍。
    白色的狐裘半拉着搭在肩上,他握着黑陶埙,拖着步子又从南殿的耳房回到了神女殿的神女像旁,背贴着神女像,歪歪斜斜的滑坐在冰凉的地上,他盯着黑陶埙失神了片刻后,缓缓放在了唇边,顷刻间,神女殿漾出了一曲何其悲凉的调子。
    他想起初见她时的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对剪水般的眸子,灵动真诚。
    云狐天性机警孤傲,不易与人亲近,但一旦认主便极为忠心,生出九尾的云狐可在神明跟前侍奉守护,待功德圆满后也可登神籍,修长生之道,不入轮回,不死不灭。
    神女宫之所以是神女宫,那是因为这里边历来只出过神女,而不会出个神男,至于个中原因,便不知晓了;云狐一族作为神族御用的守护兽,一兽认主之后会忠心耿耿的侍奉自己的主人,主人在人间施满功德之时,也正是守护兽功德圆满可登神籍之时。
    慕云倾作为紫云峰云狐一族当届最为优秀的弟子,在老一辈卸任登仙之后很荣耀的被选为下一任神女的守护兽。
    他来时,那个将要与他长久相伴的女神,哦不,神女正端坐在窗边画一幅丹青,嘴角噙着笑,侧面流线温柔美好,他轻咳出声,她回眸,窗外正飘着那年贺兰山上的第一场雪,白光透过她的轮廓印在他的眼里,便再难移开。
    她嘴角漾出一个笑:“你就是阿公说的那只小云狐?”
    慕云倾表情一滞,有些不快,转身就准备离开,没走两步却听身后“哎哟”一声,转眼一看,他的神女已是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趴在了案前的毯子上,桌上的花色盘跌落了下来,将她不偏不倚洒了一身,脸上,头上都是。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轻轻问了声;“可还好么?”
    她摇摇头,伸手抹了抹脸后竟是自己爬了起来,冲他傻傻一笑,突然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身桌前桌后查看了一番后大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继而弯身屈膝从地上捡起一副尚未晾干的丹青来到他身边,“阿公给我说过你的样子,你看看可好像么?”
    他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爱笑的女子,让人没来由的暖。
    他将目光从她的笑脸上挪开,望向了她手中的那幅画,画上的男子锦衣狐裘,长身玉立,银冠束发,眉眼狭长,目光悠远,腰间还挂着一只雕工精美的黑陶埙,他动了两下嘴角,出乎意料的一笑后看着她说:“比我,似乎要好看些。”
    她嗤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他略微迟疑,他说:“云狐慕姓,不认主不得名。”
    她沉吟半晌,小心翼翼的征求他的意见:“虽然阿公将你带给了我,但我依旧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陪我留在这里吗?”她顿了一顿,又看了看窗外愈发大的风雪,“也许,要在这里很久。”
    他望着她的背影,没有看见她的笑,漫天风雪飘落进来,她抬头接住一朵六角雪花,顷刻间便融化,侧影里她的睫毛微动,有些不能言语的感受。
    他走近继续轻咳两声,“请姑娘赐名。”
    融化的雪水从她指缝流下,她回眸望了他一晌,婀娜坐下,将先前那副丹青人像铺平,重新着墨提笔,在落款处提了三个字“慕云倾”。
    她眼睑微垂,望向他腰间的黑陶埙,缓缓说道:“仙姿出尘,灌云崩倾,便叫云倾,可好?”
    “慕云倾,慕云倾”他低头反复呢喃了两次,轻点了点头。
    “那你是认我咯?”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开心。
    他再次点头,“认你。”
    她又傻傻笑了几声,不一会就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这笑有点贼兮兮的,又有点调皮的可爱,但综合起来,慕云倾觉得被她这样盯着笑是有些毛骨悚然的,于是下意识问她:“怎么了?”
    她戳着手指,不好意思道:“我来时走得急,姑姑也未给我配个坐骑……”接而低眉又看了看自己花的不像样子的衣裙,复又道:“这花色是前些时候在昆仑游玩时采集制成的,这花是昆仑独有的,我画丹青时用的花色一直都是这个,其好处是不易脱色,但缺点是弄着身上极难洗净……”
    慕云倾似乎有点不耐,也没劲听她扯这些文艺的爱好细节,朗声问道:“姑娘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她继续戳手指,“你可不可以变个坐骑驮我去昆仑的瑶池宫……”
    “……”
    让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表露自己原始兽性的一面是容易的,在一个容色倾城的女人面前就更是容易的,但是让一个同样绝色的男人在一个同样绝色的女人面前连一只兽最原始的形体都变出来就有点难以言说了。
    慕云倾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看眼前这个花猫一样的女子,他真怕自己下一秒就真会变回那只同这神女宫一般高的云狐本体将她活活踩死解气!
    她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无奈回头看她,她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有点无辜,泫然若泣的姿态,语气温软:“好不好?”
    结局就是,半晌后神女宫的殿前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银白色云狐,它的眉心有一朵赤色的睡莲,像极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云狐背上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略过的天空响彻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这只神兽余光后望,勾着獠牙的嘴角竟也不自觉的上翘,不过只是一瞬,便一个加速冲出了云层,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他想了想,她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素染,江素染,不必再唤她姑娘了,我可以唤她,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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