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33章


我尚悲愤着,却被离冶伸臂一拉,坐到了他腿上。身周尽是他的气息,我僵硬地挣扎,他按住我的肩:“别动。”
  随后他便吻下来。
  这发展有点太过突兀,我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上次同离冶这般亲近已隔了太久,久到一个吻都可以让我头脑一片空白。在这片迷蒙中,我努力汇集神智:“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冶顿了顿,扬眉的样子很要命:“你觉得呢。”
  “你不是对我没那种心思了么……”我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他沉默了片刻:“韶徽你真是病得厉害。”
  以往离冶连名带姓地叫我,大都是吵架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候他念出来却别有一番暧昧意味。我嚅嗫着白了他一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哦?”离冶含笑低下头,在我眉心啄了一口。
  闹了一会儿,他动作轻柔地将我揽到胸口:“阿徽,你不用怕。我就在这里。”我咬着唇没说话,他便叹气:“也该睡了。”话虽这么说,他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窘迫起来,暂时将沉重的心绪收起,推了他一把:“喂……”
  “还想做噩梦?”离冶撩我一眼,抖开被子。看着我如临大敌的表情,他又笑了,“放心,我还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少说点不行吗……我觉得自己脸烫得都快化了,忙卷了一半被子背过身:“那就睡觉。”
  身后传来离冶低低的笑声,我想弯起唇角,却觉得心头酸涩。
  极度的欢喜里总要带着极度的酸楚,才显得欢喜愈发甜蜜。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第一次出现了“小白花”女配,此处应有掌声!【不
  提问:离冶先生,难道您不会被癔症困扰吗?
  离冶:不会。只要她还活着,我就知道这是现实。
  人生第一次收到了霸王票,有点激动,所以提前更新了:神的愿望扔了一颗地雷,谢谢谢谢> <
  
☆、真正的良药
  我是枕着离冶的胸膛醒来的,才动了动,腰上横着的手臂就又把我拉回去。我只得硬着头皮去看离冶,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睡得好吗?”
  轻轻应了一声,我的脸又烧起来。
  离冶径自拈了我的一簇头发绕在指尖,眯眯眼,忽然就说:“阿徽,留下来吧。”
  我听懂了他的每一个字,却又一瞬没能将字串成句。
  “留下来,嫁给我。”他重复了一遍,将话里意味顺带着点明,眼眸亮如星子。他的目光结成了网,将我兜头罩住,叫我无处可逃,我的所思所想尽在他眼中,无可掩饰。
  这是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缺陷的提案:我的癔症应当能被克制住,还能顾及到我同离冶的关系。
  可我和他还有悬而未决的疑问,况且……我并不觉得这样能够让我的癔症真正好起来。
  见我不答话,离冶的神情便冷冽起来,坐在床侧背对我,背影瞧着便写遍了不悦。我低声说:“我还有些事没想清楚。”
  离冶穿衣的动作顿了顿,仍旧没回话。他无言地走出内室,片刻取了一碗药回来。我接过,一口喝完,等我抬起头的时候,离冶已离开了。
  我慢条斯理地整顿好仪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忍不住想到梵墟山谷里逛一逛。将容貌气息用术法遮掩了,我迅速在后山找了静谧无人的角落窜到树上坐好。
  高处固然会给人带来恐惧,但思维也会空前清醒。
  今日谷中雾蒙蒙的瞧不见天空。我望着聚拢分散的云岚,凝神静思。
  我将思绪理清的时候已近黄昏,夕照透过水汽在枝叶间开出一道道灿烂的金光,盛极却也虚幻。这颓色绮丽,触动了某根心弦,是以我转头看见立在树下的离冶时,便由衷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凄楚。
  “我考虑好了。”
  离冶闻言,一颔首,飞身上前在我身边坐定,神情出奇地淡漠:“说罢。”他这般寡淡神情,我自然不好显得如何情炽。
  “癔症确然是心病,我的病根,不外乎怕死。”离冶闻言眉峰一拢,仍静静听我说下去。
  “我做的都是什么噩梦,你也猜得出,”我艰涩地顿了顿,“其实后来,让我害怕的已经不仅仅是死亡本身,还有你……这般平静地接受我的死去。”离冶的目光幽沉起来,我强自维持着镇定,“把我的死亡视作既定可能、甚至是既定结局,你对我的执着,是否已与感情无关,只是单纯的习惯?”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那冰冷却也平静得可怕的双眼里寻找出证据,可他眼底的冰层将一切情愫尽皆掩在水下,我窥见的只能是惨淡的宁定。于是我垂下头,轻声说:“待在你身边,我不可能不去追究这点;在寻到答案前,癔症大约也没法真正好起来。”
  “也就是说,你对我的不信任,亦是病根?”离冶的声音很平和,甚至宁淡得过了头,近乎是医者对普通病人问诊的语气。
  我咬着唇摇头:“不是不信任……只是害怕。”吸了口气,我鼓足勇气将内心深处的彷徨袒露成言语,“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我,你也许有更好的选择,只不过因为幻境才没有发觉?”我的嗓音颤抖起来,“甚至是我自己,也不完全确信对你的感情是否是正确的。”
  “正确?”离冶哧笑一声,终于将情绪摆上台面。
  “我们之间,占优势的一直是你,我也习惯了被动,在以前,这不要紧。”我扯扯嘴角,“可现在,你的这种强势和优越,只会让我不安。如果有一天发现我们并不合适,能自如抽身的是你,不是我。这种关系,很难称得上正确。因此,我们都需要点时间想清楚。”
  离冶后倚在树干上,语气瞬间疲惫下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可能,你就要否定我们的‘正确性’?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情爱本是变化,确定、静态的停滞,不能被称作情爱。”
  “如今我最禁受不住的,便是变化。”我的声音不自觉低下去,“若有那样一日,我……走不出来的。”
  “那么你想怎样?”离冶栖近身,用力抓住我的肩,“是要逼得我‘想清楚’后寻了旁人你才快活?”
  我没说话。
  离冶便低低地笑起来:“说到底,不过是你不信我罢了。既然如此,这癔症我是治不好的了。”他抚上我的脸,语气沉郁,“韶徽,我很失望,”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很失望。”
  他说的每个字都好像带着热度烙在了我心上,可我应该产生的情绪都已经耗尽,只剩下稀薄的苍凉将这一字字的火热浸至冰凉。当初离冶提出“分开想清楚”,也许是期盼着我释怀,可到了最终我能给他的还是相同的答案。他不在乎对我的感情是爱还是执念,于我这却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说到底,我到底爱离冶的什么?最初让我心动的特质已经泯灭不见,我是否亦只是盲目地跟从习惯和执着的另一人?我这才惊觉,内心深处,对于这样的结局,我并非不期待。
  于是我说:“失望的话,就忘了我吧。”
  好笑的是,从梵墟回来,我的癔症确然是一日好过一日,表面上瞧着倒好像是被离冶治好了:我渐渐不再做噩梦,现实与幻觉也分得清楚。
  那年春天,我将玄铁九连环锁进了衣柜最底下。
  又过了三年,我将九连环扔进了东海。
  日子在工作和修炼中悄无声息地过去,而我并不觉得遗憾。
  ※
  三月桃花下水,正是九重天祓禊祭。本是招灵驱恶的仪式,时日长了变成了一年一度众仙云集的盛会,其中群揽四海八荒古怪物什的祓禊桃花市尤为著名。有许多仙君倒是冲着桃花签去的。不要对这艳光四射的名字产生怀疑,这的的确确就是我大孽摇一年一度揽财的产物--作为整日被使唤的穷伙计,看平日清闲的偃笳忙着给仙君们卜算姻缘,着实大快人心。
  自我癔症好透,已然八百多年。
  得益于循环往复的幻境中积累的修为,我刻苦修行之下终于在前年升了仙阶,成为上神界的新人。原本我这速度已然算得罕见,只是珠玉在前,我未免失色:梵墟某位新任掌门像是开了外挂一路高歌猛进,用了五百七十九年便由上仙升格为上神。
  我感觉自然有些微妙,可也只是止步于微妙。
  幸而我同离冶的那点破事并无人了解,我才能撑着冷艳高贵的表情面对他飞升的消息,还象征性地感慨一番:“当年他在离辛上神座下还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已如此精进。”云云。
  而此时此刻,我正捧了本传奇坐在孽摇摊子的出口,理应是防止有什么求签心切的仙客冲进去。我倒觉得,若真有这种莽撞之徒,偃笳挥一挥袖子就足以叫其乘风而去。支颐将传奇翻完,我不由生出些感慨。这故事颇有意趣:殉情身亡的女鬼执意回阳间寻找当年自杀未死的情人,对方已儿女绕膝,白发满头,一身潦倒昏聩。女鬼接受不了,由此慨然认定男子皆薄情,从此滞留冥界不去。
  传奇以“情爱以年月记,不过弱花遇见顽石。”结尾,牵出我一头的思绪。
  说到底,我根本不觉得自己值得离冶一次又一次损及仙元来救我。论容貌,我虽不差,仙界胜我者繁多;论性情,也应当不是男子心喜或魂牵梦萦的那种。而离冶除了心性稍显刚强自持,几乎挑不出缺点。自卑变为恐惧,我害怕有朝一日的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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