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风雨

    死亡，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发生。有人新生，便有人老死，这是亘古不变的常理。
    临安城，这个江水之畔、东海之滨的古城，伴随着一声震天价响的春雷，还有夜空中有如浓墨一般翻涌不息的黑云，不由让人想起前朝那位一声愁苦多病的大诗人笔下的雁门关——黑云压城城欲摧。
    临安虽不是近漠北塞外的边军雁门，却也于这一刻、这座温婉如水亭台楼阁水榭歌台的千年古城中，多了一丝金铁相击而迸溅出的肃杀凝重之意，于这如水的温柔意蕴间蔓延。
    负责临安城防的不是边军，不是破城，而是飞羽阁门下弟子。
    这座安享太平盛世繁华久矣的古城似乎不能适应这般惊天动地的旷世奇景，黑压压的云层便似东海上的滔天黑浪，乌压压的朝着城头涌来，仿佛下一刻便能将整座临安吞噬干净。
    闷雷阵阵，偶尔撕破厚重如浓墨的云层，于细微的缝隙中喷吐出一道夺目的寒芒。
    夜空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云层下的临安城，雪白的光亮落在周小瑜带着墨镜的脸上，两团耀眼的白光便从两块半圆的镜片中骤然爆发，转瞬即逝的光影中，周小瑜慢慢握紧匕首。
    叶轻筠不知从何处弄到手的底图，上面的标记的地点更是比自己还要清楚，还要详细。
    在这片遍地玉宇琼楼、抬首高楼大厦、俯身便是几进几出的小巧院落的临安城中，叶轻筠领着周小瑜一行人，更是没有走半点弯路，行经路线精确精准到一个转身，甚至一块青砖。
    咔擦一声巨响，身周一切雪白一片，巨大的刺眼光亮中，有极细微的雨丝落在周小瑜冷酷的面庞上，如同久旱的土地遭遇甘霖，便是如周小瑜这般生冷如铁石的面容也有了一丝轻微松动。男人伸手，迎向淅淅沥沥的天空，一滴、两滴、三滴•••直至淋淋大雨从天而降。
    “终于下雨了！”周小瑜伸出舌头舔着嘴角的微凉的雨丝，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叶轻筠微微一笑，注视着身周越下越大的春雨，最终竟然如同倾盆般将身上的衣服淋湿个通透。女人毫不介意自己完美的玲珑曲线暴露在这群男性牲口的火热目光下，只是伸手将额前的湿发挽至耳后，极快极低的说道：“大雨足以隐藏我们的行踪，动作要快要利索。”
    然后女人作深呼吸状，仍由漫天雨丝打在她不算娇嫩的面容上，直视前方：“已经到了！”
    周小瑜从这间地牢出来过，所以他知道临安城八号地牢的出口竟然是一件普通至极的坊间私塾，时间已然是深夜身份，自然不会有孩童还在这里温习功课，也不会有教书的老先生会点着一盏油灯，有滋有味自得其乐的在灯下看着各类野史或者是人物传记。
    便是这间书院的山长似乎也于事先打听到一些消息，早就没了踪迹。
    周小瑜一行人顺利的不像话，轻而易举的从书院后山的一处暗门中悄悄摸了进去，只是往日戒备森严的八号地牢在这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春夜中安静的过头，竟是人去楼空！
    “不可能！”叶轻筠冷喝一声，猛地拔出手枪，目光凛然的看着地牢深处的黑暗。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狱卒、没有牢头、没有监狱长、自然就不会有囚犯。
    每一个监区竟然都是干干净净，每一间牢房除了潮湿阴冷的茅草之外，只有难闻刺鼻的异味。周小瑜早已经将林歆护在身后，略微向前一步踏出，堪堪将女人完全遮挡在背后。
    “不要慌张，便是有埋伏，以临安城的兵力，这里也不可能出现太多人手。”叶轻筠猛地抬起手掌，却是迟迟没有砍下去，只是神情复杂的慢慢朝前走去：“这不可能，这份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这不可能是假消息，除非•••难道我们安插在破城内部的人暴露了？”
    叶轻筠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心道这些猜测完全说不通，整整近十年没有动用的暗线不可能在第一次任务中就被人抓住马脚，既然能够在破城中潜心蛰伏将近十年，便足以证明此人强悍可怕的个人能力，即便自己是这次任务的最高负责人，也不曾见过那个人。
    如此完善的保密工作下，叶轻筠绝对有信心相信哪怕是这次任务被破城的人发现，也不见得那个藏在暗中的人会暴露。女人握紧手枪，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水迹淋淋的青石上走着。
    “不要再往前走了。”周小瑜突然开口说道：“你应该清楚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是以再往前走便是第三监区，破城的所有重要人犯都关在那道粗大的青钢栅栏之后，不过就算我们进去了，想来也只是一样的结果，这间地牢的所有人员已经全部撤离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叶轻筠突然冷声反问着周小瑜，眼中是灼热的光亮。
    “因为我曾经就被破城关在这里，所以在这里我比你更有发言权。”周小瑜毫不示弱。
    叶轻筠冷声一笑，嘴角浮现出淡雅而诡异的莫名笑意叫人摸不着头脑，女人沉默的看了周小瑜一眼，然后转身踏步，大声喊道：“小队呈扇形分布，分前后两部进行纵身穿插！”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你能不能担不起这次责任？”
    叶轻筠头也不会的冷声回应道：“我只是执行高层的命令，至于其他的事情，原本就在我的责任之外，至于你说的这些，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因为，这是我的队伍！”叶轻筠意味难明的看着周小瑜，然后慢慢转过头去。
    只有沉默而压抑的脚步声在这条幽深的走廊通道中慢慢响起，然后越传越远。
    “空气中的能量聚合因子越来越浓，应该与今夜的天气有关。”林歆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着全息测试仪上接连闪动的数字，面无表情声音清冷的说道。
    叶轻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之前的判断有误，前方的能量聚合越来越明显，而且弥漫着空气中的悬浮能量粒子的波动越来越剧烈，除非是第一时空的高热能核聚变发动机，不然很难解释这种层次的能量波动究竟是从而来。”林歆难以置信的看着手腕上的测试仪，目瞪口呆的看了小半天，然后快速的说道，另一只手则提笔不断记录着什么，直到后来女人兴奋的叫了起来：“这片空间的时空能量出乎意料的稳定，我还需要测量这里的土层岩石架构，还需要往里面继续走！”
    “嗯！”叶轻筠面色凝重的再次点了头，惜字如金的依旧沉默着。
    一种不祥的感觉占据了她的身心，就如周小瑜说的那样，或许这就是破城的陷阱！
    只是这个地方是中将阁下亲手交给自己的六个候选地址中的最后一个，或许这里的地质环境能够适合二号时空运输通道的修建。
    所以，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任务了，而是关于整个第一时空，还有城管大队。
    “符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七，难以想象的吻合程度，要知道哪怕是漠北一号通道，修建前测量的符合度也只有百分之八十一，这也就导致后来遭创而难以修复的隐患。”
    林歆一脸呆滞的看着全息测试仪上的数字，疯疯傻傻的喊了出来：“我需要一些时间，还需要更加深入。”
    “周玉上尉，跟在我身后。”林歆习惯性的叫住周小瑜，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好像夜空中的黑云，这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裹尸布。
    挤压着身体，让血管中流动的滚烫血液冷凝冻结。
    黑云，开始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