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风雨

    霎时间照亮了整片夜空的巨大雷电，在同一时间也照亮了亦庄之外的庭院。
    齐腰深的荒草中赫然多出四五道或清瘦、或壮硕的身影，却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边。
    东皇太一一直紧绷着的面容在这一刻终于松动，眉头紧皱的望着窗外的人影，枯槁的手掌紧紧握成一团，老砺粗糙干硬的指节竟然隐隐发白，显然是忌惮到了极点。
    宁致远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人，脸色难看之际：“这些全部都是你叫来的？”
    这句话却是看着周三说的。
    只可惜周三微微摇头，冷眼看着宁致远，冷声说道：“我有这闲工夫，不知道把你杀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风千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盯着一道身影，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抹人影，却是从对方身形间发现了此人似乎右边少了一些什么东西。风千重双目半眯，微微抽动着鼻翼，似乎嗅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一只摊开的双手也逐渐握紧。
    “想不到你也来了，时机竟然把我的这么好•••”风千重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至极。
    “我若不来，还有谁能与你一战？”那道不正常的人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身披斗笠蓑衣，大半张面容都藏在了竹篾之下，只是一只血肉干瘪的手掌间却握着一根黄褐色的瘦竹竿，有黑色的斑点于竹竿上零散分布着，像是一滴滴泪痕。
    来人正是君山岛、陈霸先！
    “去岁寒冬你断了一臂，我本以为你会休养生息直到老死，不过现在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风千重捂着嘴鼻轻重不一的咳嗽起来，身体也不停的抖动着。
    瞎子陈霸先用竹竿点地，慢慢走到风千重跟前，咧嘴笑了起来：“我确实是不想活了！”
    风千重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死瞎子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在死之前把你一起给拖下去。”瞎子笑着张开两只空洞的眼眶，看着风千重。
    “不要看着我，你要找的人在你的右侧。”周三不高兴的开口说话。
    “既然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外面风雨这么大，就是进来避避雨也是不错的。”东皇太一看着瞎子，终于想起此人，嘴唇轻轻颤抖，向着窗外高声招呼起来。
    纵然再大的风雨，也遮不断这阵苍老至极的声音。
    随着东皇太一的话语，窗外陡然狂风大作，黄豆般大小的雨水更是被吹得飘摇不定，尽数从木窗中洒落进来，打在夯实的黄土地上，逐渐积聚成小小的水潭。
    伴随着这阵飓风一同进来的，还有两老一少，还有一个身形臃肿的胖子，和一个拿着棋盘的中年沧桑男人。
    正是管十一，清妙老道，茅少维，肥猪王，还有棋王等人！
    “这次可真是热闹，想不到整个江南地界前二十位的高手都过来了，是过来串门子的吗？”周三沉默片刻，然后高声笑了起来，转身看着正中间的东皇太一，心道看这一次你玩这么大该如何收场，可千万别玩咋咯，那可就丢人丢到了家，飞羽阁的招牌也得毁在你手里。
    东皇太一抖动着干裂的双唇，突然间竟是神经质的笑出声来，伸手指着面前这些人，似笑非笑的笑了几声：“我终究还是小瞧了白虎石对于你们的吸引力，想不到连你这个老不死的都出山了，难道你忘记了十年前的那个约定么？”
    “十年前的约定？”清妙老道纵然不抬头，也知道东皇太一指着的是自己，只是听到这话老道捋着胡须微微笑出声来：“十一年前城管战败，我起誓闭关自守修身养性，不再参与第五世界的恩怨纷争。”
    “对么？”清妙老道笑着朝东皇太一说道。
    后者点了点头：“不错，当年你确实是这样说的。”
    “只可惜，我说的只是不参与第五世界的恩恩怨怨，而没有说不参与第一时空与第五世界之间的斗争。”像是下棋侥幸胜过大人一局的小孩，清妙老道得意至极的笑出声来。
    “既然藏身于江南的城管部队再次集结发起攻势，我自然不能在山林中度过余生。”
    “原来，十一年前你便开始准备了，可笑我还真的当你改过自知，重新做人！”
    东皇太一摇了摇头：“如今看来，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更何况是你这样的老狗！”
    “你骂的很对，只是不管你怎么骂也遮掩不了你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你在害怕，你在担心，你因为我的出现而不安，也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方寸大乱，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怕事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清妙老道一直轻抚着他的山羊短须，眼中偶尔有光亮闪烁。
    “害怕•••”东皇太一仰天长啸数声，猛然抬手指着清妙老道：“老狗，我会怕你？”
    沉默凝重的气氛中，忽然突兀的响起一阵掌声，周三卖力的鼓掌，笑嘻嘻地看着这两位斗鸡一般怒目圆睁的老头：“光说不练嘴把式，竟然彼此都看不惯，何不用拳头一较高下？”
    东皇太一与清妙老道同时转身，断喝一声：“关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
    说完，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起身，瞬间便撞成一处，轰然四散的气劲中，却是冲破房顶，一直飞上了厚重浓墨般的云层，就此失去了踪迹。
    周三仰头看了一会，隐约能看见乌云之中偶尔有光亮闪现，却不是雷电光明，心道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不消停，不过走了也好，免得将这片唯一的避雨之所给弄坏了。
    肥猪王与棋王并没有停留躲藏时间，而是直接走到那处被人用巨力生生轰击开的巨坑旁，低头看着巨坑深处的地牢，那里隐隐有绚烂的光彩时而呈现。
    两人正要跳下去，却发现有人拦在身前。周三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要收钱的！”
    “以前总是在想，十一年前敢号称管无敌的会是怎样的人物，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柳如是担心的看着一挑二的周三，转身拦在管十一面前，轻声说道。
    管十一只是微微咧嘴，望着面前的女人，轻轻笑了起来：“你想和我打，那便战吧！”
    场间唯一没有动手的，只剩下瞎子陈霸先、风千重，以及茅少维。
    茅少维担心的看了自己的师傅一眼，然后越过一众人走到巨坑旁，径直跳了下去。
    周三只是略微皱眉看着茅少维纵身一跃的背影，猛然一声狂叫，震退肥猪王两人。
    瞎子仅剩的用一只手将自己花白的眉梢抚平，而后端着竹竿慢慢走到风千重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位让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沉默片刻沙哑的说道：“好久不见，老朋友！”
    “去年才见过一面，你真是越来越健忘了。”风千重沉声说道。
    瞎子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去年那一战，我输得不冤，所以心服口服。”
    “你若真是心服口服，想必今夜也就不会过来了。”风千重冷声一笑，只这瞎子说道。
    陈霸先呵呵笑了起来，很干脆的点点头：“你说的一点不错，不然我就不回来这里。”
    “要知道想你我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最不愿意到的地方就是义庄和坟地，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棺木和纸钱，因为人越老就越怕死，无论你以前多么敢打敢拼，都是一个样。”
    风千重一脸怪笑的望着陈霸先：“像你这样的瞎子，总是走进棺材店也不用担心。”
    “因为你什么也看不见！”
    “你说得很不错，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你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