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密药

no.56:奇妙的囚禁生活(1)


这座离宫被命名为「白凤宫」,位于天苑的东北方。
    从天苑的皇城——金庆城前往离宫的途中,设有一条专用道路,坐在马车奔驰约莫半小时即可到达。
    成排漆着朱红色的梁柱前,有一座名为「丹凤池」的大水池,这是一座水面上有莲花缤纷绽放的漂亮水池;可惜池水透明度非常低,即使是天气晴朗的日子,池水依然呈现深绿色。
    李圃在白凤宫那条长长的回廊上,边走边眺望着水雾朦胧的丹凤池。
    他在回廊上悠然地往前走,走到凸出水池上方的楼台才停下脚步。
    马上又女官赶上前来,把他带到主人的跟前。
    楼台的扶手旁站着一位女子,李圃朝着女子叩拜行礼。
    她年约五十来岁,称不上美若天仙,不过是一位脸上随时挂着柔和婉约笑容,气度雍容华贵的女子,身上穿着色泽素雅的襦裙,头上则因服丧之故未插头饰。
    她是贞惠妃,朱玄叡的贵妃之一,也是新王的母亲。
    「怎、怎么样?有没有动静?」
    李圃则是从容不迫地回答:
    「皇太子殿下非常平静,尽心尽力地料理国丧;反而是高王殿下、昌王殿下麾下仍积极地运作,据说经常聚集在宫城的某个角落会商道深更半夜。」
    皇帝朱玄叡才刚驾崩,尸骨未寒,宫城内的异常举动就已经浮出台面。
    皇太子伟人诚实敦厚,不能算是机敏聪颖,资质极为平庸。倘若在太平盛世,或许可因出身高贵而成为一个好皇帝;很不凑巧,东株国的繁荣昌盛已经开始笼罩阴雾。
    因为,东株国已持续由三任昏庸无道的皇帝治理。
    文德帝登基后,不顾国内天灾连年,国库虚空,以这座白凤宫的大改建为首,为了帮自己建设壮丽的陵墓大兴土木,搞得人民苦不堪言,官僚贪污舞弊之风大为盛行。紧接着登基的昭帝骁勇善战,却不像过去一样,生在有外敌威胁环绕的军事大国,于是他竟然以「实在是太无聊了」为由,大举出兵到远在北方的一个关系相当有好的小国多加干涉,所幸在贤能的丞相治理之下,免除了一场大规模战争。然而当时的恩恩怨怨至今依然存在。
    朱玄叡即位后,年纪越大越荒淫无道,更无心上朝料理国事。
    李圃并不像民间流传的一样,操纵者皇帝陛下。
    只不过是对朱玄叡纵情私欲,即使他显露出为政者不该有的姿态,李圃依然视若无睹,他会在那里只要是凡人就会有的——对人毫不留情地加以痛击的残忍之心上火上加油。
    而后,皇帝驾崩,朝廷就在几个派阀的巧妙推波助澜下,暗潮汹涌地相互较劲抗衡。
    其中包括皇太子派、二皇子「高王派」、四皇子「昌王派」;三皇子以宿疾急速恶化为由远走他乡。另外两位皇位继承权排名前几位的公主(皇上的女儿),眼见皇城局势诡谲,早就削发为尼出家去了。
    为了争抢皇位或王位而兄弟相残的例子,早在东株国建国以前就发生过。
    「葬礼仪式举办之前能解决吗?登基事宜不会比预定时程早吧?」
    皇帝的遗体被安置在皇城里的清和殿。
    天子驾崩后,通常会被安置两个月并举办种种仪式,这就叫做「殡」,完成殡的程序后,还要定庙号或上谥号,并与大庙设置神主牌,再举办葬礼仪式。
    这些都是新登基的皇帝应做的工作。
    通常,天子驾崩的半个月以内,皇太子就必须登基。
    登基大典前,皇太子除了需要前往清和殿参与仪式外,还不得离开皇太子的宫殿;必须戒除酒肉,不得梳理头发,怀着悲痛至极之心净身斋戒。
    「皇太子殿下似乎已经下令动用禁军护卫吟夏宫。」
    「禁军」即是直属于皇帝的近卫军。
    「哦!」贞惠妃满脸惊讶,李圃则淡淡地继续补充说明:
    「禁军中的左羽林军之长,与小的交情深厚。」
    口说「交情深厚」,事实上禁军早就在李圃的掌控之下。
    「这就万无一失了。」
    贞惠妃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地笑了,然后眺望着极尽奢华的御花园。
    「本宫进宫已近三十年,御花园依然美好如昔。」
    贞惠妃和黄丽妃一样,也曾受宠一时,虽然时间并不久长,但是失宠后的近三十年来,她依然屹立不摇地坐在「惠妃」这个众嫔妃中的高位上。
    朱玄叡或许还有人心,清楚自己亏欠了贞惠妃;因为他不仅强占了臣子之妻,还将其子赶去偏远的地方。
    惠妃表面上装成贤淑婉约、知书达理的女人,实际上一直把恶鬼般的一面隐藏在那张假面具之下。
    「就把那些人给我一网打尽!」
    她若无其事地简短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么一来,我儿即可顺利登基,翠金丹还没到手吗?」
    李圃摇摇头,贞惠妃焦急地挥动象牙精雕的扇子。
    「那个方士不肯点头应允的话,就将其逮捕,总有办法让他听命吧!」
    也就是说,要把对方抓起来拷问。
    「那种方法小的已经用过一次,并没有成功。」
    唯有龙之后裔会炼制翠金丹,因此,李圃曾经把住在白翼山上的年轻方士逮捕进宫,经过一番拷问,强迫他炼制金丹,却害得实际执行该策略的宝林娘娘,因事迹败露而被囚禁在天界。
    「怎么可以命那个女人执行呢!本宫彻头彻尾都反对这个决策,打从一开始就应该由亲信去做。」
    松弛的眼皮下那双冷酷异常的眼睛,紧紧地瞪着李圃。
    贞惠妃气呼呼地一把将鱼饵抛入鱼池,旋即迈步离开露台,脚步匆忙地往宫殿里走去。
    李圃仍紧跟在背后。
    「陛下太早驾崩了,为何不等本宫稍微巩固立场再离开人世呢……至少也的呢个本宫取得翠金丹吧。现在这样若是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会让高王竄夺皇位。」
    「娘娘请宽心。」
    「皇太子派是故意装成没有动作,并不是对边的动静无动于衷,万一在行动前被对方罗致罪名而遭监禁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娘娘请放心。」
    惠妃回过头来厉声问道:
    「证据呢?」
    「小的确实有证据。」
    李圃只简短回了这句话。贞惠妃在阴暗的室内,被他那对漆黑得宛如深潭的冰冷眼眸注视得胆颤心惊,赶忙把视线移开。
    「娘娘,可否请你稍安勿躁。」
    李圃紧紧地盯着她看。
    贞惠妃弓着背全身打颤,接着背过脸,躲在扇子后偷偷瞧着李圃。
    「……本宫早就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的是内侍太监,陛下最信任的宦官之一。」
    「这并非本宫所问,本宫是问你任职之前都待在那儿?」
    「……」
    「你为何要协助绶王及本宫?有无隐瞒本宫,做出违背本宫的事?」
    李圃依然注视着惠妃,并往前迈近一步,惠妃则满脸惊恐地往后退。
    李圃撇着嘴发出嗤笑。
    「娘娘请放心,翠金丹应是『有则取之』之物,不该因为无法取得翠金丹,就白白错失取得皇位的良机。」
    在皇城里,高位宦官的权力远大于失宠的嫔妃;更何况若是没有李圃的协助,贞惠妃根本别指望儿子登基当皇上。
    李圃恭恭敬敬地向惠妃行礼后,便告退走出宫门。
    绶王前往白凤宫拜见母后时,贞惠妃显得很疲累,瘫坐在椅子上抽着鸦片。
    「禁军的行动很异常。」
    绶王站在惠妃跟前如此报告。
    「与其说是为了维护吟夏宫的安全,不如说是包围。」
    「你为何如此认为?」
    「……母后认为该运用武力吗?」
    「皇儿此问可笑之至,以武力先发制人不是决胜之道吗,皇儿不是想要登基?」
    绶王脸上浮出痛苦的神情。
    「母后所言甚是,只是……你为何没对儿臣提起呢?」
    「良机不可失,皇太子登基前就应诉诸武力,以免高王等人轻举妄动。嗯~~翠金丹的事定当尽力而为,李圃也已经应允了,他果然是我等最忠心的宦官呐。」
    惠妃脸上流露出自嘲的笑容。
    「霸者更迭,一场手足相争或骨肉相残杀戮势必难免。事已至此,皇儿理应有所觉悟。皇儿甘愿终身屈就于兄姐之下吗?皇太子殿下若登九五之尊,皇儿等人必惨遭发配边疆,前途未卜啊。」
    绶王黯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
    「母后……你相信翠金丹真的存在?」
    「我宁可信其真,希望能扶皇儿登基为帝,即便那是神术、妖术,或是如芥子般虚幻的梦幻丹药。」
    惠妃手拿烟管,边抽边嘀嘀咕咕地念道:
    「本宫是皇太后,皇儿是皇帝陛下,呵呵呵……若是先皇在世,不知要如何咒骂本宫呐。」
    绶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眺望着壮丽的御花园,并且深深吸了一口气。
    「母后,恕儿臣斗胆问一桩儿臣认为不得不问的事。」
    「皇儿但问无妨。」
    「儿臣当真是朱玄叡……先皇之子?」
    窃笑声传入耳里,绶王转过头,发现惠妃不置可否地笑着。
    「事到如今,何必多此一问。」
    惠妃无精打采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皇儿若是先皇之子,在皇位继承上无论顺位如何,登基为帝绝不会遭天谴。皇儿也是心里有所明白,才会急着想取得翠金丹的吧。」
    不是的!绶王在心中强烈的否认,他欲取得翠金丹,纯粹是因为做了那一场梦。
    ——翠金丹就送给你吧!他梦到一位乘坐在白*头鹰上的美丽仙女对他这么说,还要他快吞下传说中第一代皇帝服下的梦幻丹药,取得皇位。
    绶王张开眼睛注视着母亲,他的右眼为黑,左眼为灰色。这对色泽各不相同的眼眸自他懂事以来就一直告诉着他。
    ——你不是皇子。
    在众皇子中,朱玄叡只将绶王赶到老远的地方,长大成人后才把他调回都城,是因为皇太子殿下的即位在即,为防绶王谋反才用尽了心机吧。朱玄叡将他摆在自己眼睛看得到的地方,给他个有名无实的职位后,就再也没有对他说过半句好听的话。
    在皇子们的宫殿之中,绶王是一个异类,兄长们欺负他,弟弟们轻视他,背地里无时无刻说他坏话,令绶王苦不堪言。绶王就是厌烦这样的都城,才会偷偷离开的,有时候甚至长达一个月都没有回宫。
    反正回不回宫也没有人在乎,绶王甘愿背负浪荡子的臭名,游手好闲地过日子。
    他也曾经梦想过天子之位,不过并没有像目前这般渴望。
    直到那位仙女在梦境中对他说过那些话。
    「原来如此,我的父亲果然如谣传,是前朝的左丞相。」
    绶王伸手按着额头,摇摇晃晃地坐到身旁的椅子上。
    这点事绶王是心知肚明,然而听到母亲亲口证实后,受到的打击还是远比自己想象中还大。
    「除了皇儿之外,其他皇子早已下定决心了。」
    贞惠妃含糊地继续说道:
    「皇儿如欲登大位,必须亲手提其中一位兄长的首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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